“月照江湖路不平,英雄仗剑走西东。莫道阴私天不见,举头三尺有神灵。”
列位您听仔细了,这四句诗可不是随便凑的。头一句“月照江湖路不平”,道尽了江湖儿女的漂泊艰辛——月亮再亮,照得见石板路,照不见人心鬼蜮;第二句“英雄仗剑走西东”,说的是侠者风骨,甭管是江南烟雨还是塞北风沙,只要有不公,就有英雄出头;后两句更关键,“莫道阴私天不见,举头三尺有神灵”,这是咱老祖宗传下的警世良言,今天咱这故事,就全凭这两句话撑着筋骨。
这俩人本是杭州“振远镖局”的镖师,去年秋天押一趟绸缎镖去宁波,半路遇着“过街鼠”张三带着一群泼皮拦路。张三这主儿,在杭州城欺男霸女惯了,见镖队里有个押镖的姑娘长得俊,就想抢回去做压寨夫人。雷鸣当时就火了,熟铜棍一抡,“呼”的一声,把张三的刀都震飞了,陈亮再补一剑,挑飞了他的头巾,露了一脑袋癞痢,逗得围观的人直笑。这下可就结了梁子,张三他叔是杭州知府的小舅子,转头就给镖局安了个“通匪”的罪名,镖局被封了,掌柜的还被抓进大牢。雷陈二人没法子,只能卷着铺盖跑路,打算去常州投奔陈亮的表舅,寻条活路。
临走头天晚上,俩人在灵隐寺墙角蹲着眼,正愁前路茫茫呢,济公长老晃着酒葫芦过来了,一屁股坐在雷鸣旁边,把酒葫芦往他怀里一塞:“傻小子,愁啥?喝口酒暖暖心。”雷鸣正烦着呢,刚要推,陈亮赶紧拉了他一把,低声说:“二哥,这是得道高僧,别失礼。”济公嘿嘿一笑,从袖筒里摸出张黄纸,上面没写字,就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酒葫芦,葫芦嘴还滴着三滴酒。“你二人此去常州,必过嘉兴府,到了旧兴隆街,找那赵家楼,把这字柬递进去,保管有场造化。”
雷鸣接过黄纸,翻来覆去瞧了三遍,挠着后脑勺直皱眉:“师父,您这画的是啥?酒葫芦?我拿去给人看,人家不得当我是酒鬼?连个姓名都没有,赵善人能认吗?”济公伸手就往他脑门上戳,那手指头油乎乎的,蹭了雷鸣一脸油:“傻小子,你懂个屁!这酒葫芦是我跟赵德芳的信物,当年他爹在杭州落难,是我给了他一葫芦救命钱,他见了这画,比见着他亲娘的牌位都恭敬。记住了,到了赵家楼,少说话多瞧着,遇着穿孝衣的妇人,别管旁人说啥,只管伸手相助,日后你的前程,就系在这妇人身上。”说完“啪”的一拍大腿,拎着酒葫芦就往寺里走,嘴里还哼着小调:“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善念心中留……”雷陈二人面面相觑,陈亮琢磨半天:“二哥,师父的话错不了,咱照办就是。”
第二天一早,俩人收拾停当:雷鸣把熟铜棍裹在粗布套里,假装是挑担的柴火;陈亮把清风剑藏在长衫底下,背个小包袱,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仅剩的几两碎银子。出了杭州城,往嘉兴府赶。这时候正是清明刚过,江南的景致那叫一个美,咱得给您描描:路边的杨柳抽了新枝,绿得跟翡翠似的,风一吹,枝条飘摆,跟姑娘的长辫子似的;道旁的桃花开败了,落了一地花瓣,踩上去软乎乎的,满脚都是香;河边上停着几艘乌篷船,船娘穿着蓝布碎花褂,摇着橹唱着吴侬软语,那调门软得能把人的骨头都泡酥了。
陈亮一边走一边赏景,忽然想起济公的话,就问:“二哥,你说师父让咱遇着穿孝衣的妇人就帮忙,这是啥讲究?嘉兴府咱又不熟,万一是人家家里私事,咱瞎掺和岂不是惹人嫌?”雷鸣扛着布套里的铜棍,大步流星往前走,额头上冒了汗,把粗布褂子扒开个口子:“嗨,你就是想太多!师父还能害咱?咱江湖人,讲究的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管他孝衣青衣,只要是受了欺负,咱就不能装看不见。再说了,咱现在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能帮别人一把,也是积德不是?”陈亮点点头,没再说话,心里却犯了嘀咕——济公长老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这话里肯定有门道。
俩人晓行夜宿,走了整整三天。头天晚上在客栈住,雷鸣一顿吃了八个馒头两碗红烧肉,把店家都看愣了;第二天在路边摊吃馄饨,陈亮还识破了摊主给的假铜钱,几句话说得摊主连连作揖道歉。这天晌午,终于瞅见嘉兴府的城门楼子了,青灰色的砖楼,上面插着“嘉兴府”的大旗,城门底下有两个兵卒站岗,正盘查来往行人。
进了城,俩人找了家“悦来茶馆”歇脚。这茶馆是嘉兴府的老铺子,门口挂着个黑木牌匾,漆都掉得差不多了,里面却坐得满满当当。雷鸣一进门就喊:“小二!给咱来两壶上好的龙井,一碟茴香豆,再来十个肉包子——要那肥得流油的,咬一口能滋出汤来的!”堂倌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穿件灰布短褂,肩上搭着条白毛巾,跑得跟阵风似的:“好嘞!客官您稍等,包子刚出笼,热乎着呢!”
俩人找了个靠窗户的桌子坐下,刚喝了口茶,就听见邻桌有个老者叹气。这老者穿件灰布长衫,头发都白了,手里攥着个紫砂壶,正对着窗外发呆。他听见雷鸣问堂倌“旧兴隆街咋走”,立马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俩人一番,试探着问:“二位客官是打外地来的吧?要去旧兴隆街找赵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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