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好汉饶命!饶命啊!”那汉子杀猪似的喊起来,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手里的布包“啪嗒”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出来,顿时让围观的街坊“嘶”地吸了口凉气:三匹上等云锦散在地上,红的似石榴火,绿的如翡翠叶,上面绣的缠枝莲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苏州织造局的贡品;还有个二两重的银镯子,刻着鸳鸯戏水的花纹,银亮得能照见人影,显然是刚打的新物件。绸缎庄的老板王掌柜穿着件月白绸缎马褂,从后堂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看地上的赃物,急得直跺脚:“赵班头!可把您盼来了!这贼羔子偷了我三匹云锦,那是李大人夫人订的寿衣料子!还有我婆娘的银镯子,是她五十岁的生日礼物啊!”
赵虎把汉子按在地上,王五早掏出铁链子“哗啦”一声锁了,链头扣在汉子手腕上时,那汉子还在乱蹬腿。“说!这东西是你偷的?还有没有同伙?”赵虎用脚轻轻踩着他的后背——这力道有讲究,既让他疼得不敢乱动,又不至于伤筋动骨。那汉子趴在地上,脸都白成了宣纸,嘴唇哆嗦着:“是……是我偷的,没……没同伙,就我一个人。”赵虎眯着环眼打量他,越看越不对劲:这汉子穿的灰布褂子虽然旧,但浆洗得平整,领口袖口磨得起毛却没破洞;再看他的手,指关节光滑细腻,压根不像常年干农活的粗人,反倒像天天伺候人的家奴。最关键的是他说话的口音,带着股苏北的硬茬子味,跟临安本地软乎乎的吴侬软语差着十万八千里。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老实交代!”赵虎的声音沉了下来,那双环眼一瞪,跟铜铃似的透着威慑力。那汉子把头埋得更低了:“我……我叫王二,是城外十里坡的,家里穷,实在没办法才来偷东西的。”他刚说完,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带着点醉意的含糊:“好你个王二,撒谎都不打草稿!十里坡的人说话跟刚摘的杨梅似的甜,你这口音比苏北的腌萝卜还冲,当我老济是聋子不成?”
众人顺着声音一看,都乐了。路边的早点摊子旁,摆着张缺了条腿的小方桌,桌旁坐着个和尚,不是灵隐寺的济颠是谁?这和尚可真够瞧的:头戴一顶破僧帽,帽檐豁了三个口子,刮风下雨跟个漏勺似的;身上的僧衣补丁摞补丁,红的绿的青的都有,乍一看跟个花蝴蝶,还露着半截黑黢黢的胳膊;脚下趿拉着双破草鞋,一只在脚上挂着,一只掉在地上;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酒葫芦,正一边啃油条一边笑,油条渣掉了一胸口,还沾了点酱汁。
赵虎一见是济公,赶紧松开脚,上前拱手作揖,脸上的凶气立马换成了恭敬:“济师傅,您怎么在这儿?可真是巧了!”他对济公那是打心眼里佩服,前阵子城东枯井闹鬼,半夜里女人哭嚎得街坊不敢开门,连官府的仵作都吓得直哆嗦,结果济公正抱着酒葫芦往井边一坐,唱了段“小娘子莫哭啼,井里有虫咬裤腿”的荤段子,再扔块啃剩的鸡骨头进去,哭声立马就没了。从那以后,赵虎就知道这和尚疯癫的外皮底下,藏着通天的本事。
济公摆了摆手,一口把油条咽下去,又喝了口酒打个饱嗝,指着地上的汉子说:“赵班头,你可别被这小子蒙了。你瞅瞅他那布包,右下角绣着个‘李’字,用的是藏青丝线,针脚还挺精致,穷人家能有这手艺?再闻闻他身上,有股茉莉香膏的味儿,还是上等的,城外的穷小子哪用得起这个?分明是城里哪个富户家的家奴,偷了东西想嫁祸给十里坡的佃户!”
赵虎赶紧捡起布包一看,可不是嘛,布包右下角真绣着个小小的“李”字,藏在花纹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又凑到汉子身边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茉莉香,虽然淡,但他常年跟江湖人打交道,鼻子灵得很。“你老实说!你到底是谁家的人?是不是跟张大户家的盗银案有关?”赵虎的声音更沉了。那汉子一听“张大户家”四个字,身子跟过电似的抖了一下,嘴还硬着:“我不知道什么张大户,我就是王二!你别听这疯和尚胡说!”
“疯和尚?”济公嘿嘿一笑,蹲在汉子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力道看着轻,汉子却疼得龇牙咧嘴。“后生仔,嘴挺硬啊。我问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在城西悦来客栈住的?二楼西头三号房,跟你一屋的是不是个穿黑褂子的汉子,左脸上有块铜钱大的疤,说话跟打雷似的?”那汉子一听,眼睛都直了,瞪得跟牛蛋似的:“你……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这话一出口,围观的街坊立马哄笑起来,王掌柜拍着大腿喊:“我就说这小子不对劲,原来是个骗子!”
王二这时候也知道瞒不住了,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不叫王二,叫李三,是城东李府的家奴。跟我一屋的叫周疤脸,是我们的头。张大户家的银子确实是我们偷的,一共五百两,装在个樟木箱子里,周疤脸说等风头过了分赃,我能得五十两。我娘得了肺痨,要抓药没钱,才想着偷点云锦换钱,没想到刚得手就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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