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活佛在常山县断奇案、救烈妇的一段惊天动地的佳话。话说这讲故事的规矩,开篇得有定场诗镇住场面,您且耐着性子品品这几句,里头自有乾坤:
“袈裟破处藏天理,蒲扇摇时辨是非。莫道疯癫无慧眼,人间公道手中挥。”
话说南宋理宗年间,衢州府常山县地界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自入夏以来,头顶的日头就跟生了根似的挂在天上,晒得田地里的庄稼苗全成了枯草,柏油路面被烤得软乎乎的,草鞋踩上去能粘出半指深的印子。街面上的狗趴在墙根下,舌头伸得老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就连平日里最聒噪的苍蝇,也懒得扇动翅膀,嗡嗡声都透着股有气无力的颓唐。就在这人人都躲在屋里避暑的时节,县城东门外那座荒废了大半的土地庙,反倒热闹得跟集市一般——不为别的,只因庙里来了位“活神仙”,正是那疯疯癫癫却又能断善辨恶的济公活佛。
这位济公活佛的模样,端的是世间少有。您瞧他那身袈裟,黑一块黄一块,油光锃亮得堪比当铺里的老漆柜台,想来是常年没洗过;脚上的僧鞋早磨破了底,脚趾头露在外头,踩在地上“嗒嗒”作响,倒比说书先生的快板还规律。最奇的是他手里那把蒲扇,扇骨断了两根,用粗麻绳胡乱捆着凑数,扇面破了个碗口大的窟窿,扇起来不仅漏风,还能刮起地上的尘土,直迷得人睁不开眼。可就是这么一位看似邋遢的和尚,每日怀里总揣着半只油汪汪的烧鸡,胳膊下夹着个酒葫芦,往土地庙的门槛上一坐,要么跟讨饭的叫花子分烧鸡吃,要么跟挑着担子卖西瓜的老汉抬杠逗乐,活得比那县太爷还自在逍遥。
这日晌午,日头正毒,地上的热浪滚滚往上冒,连树影都缩成了一团。济公正靠在土地庙的门框上,吃得满嘴流油,手里还攥着个鸡骨头往嘴里抿。忽然听得县城方向传来一阵“哐哐”的铜锣响,紧接着是公差粗声粗气的吆喝:“闲杂人等速速闪开!县太爷出巡办案,挡道者重打四十板,绝不姑息!”街面上的行人吓得一激灵,纷纷往路边的铺子里躲,有那动作慢的,干脆直接蹲在墙根下不敢抬头。济公却毫不在意,嚼着鸡骨头,眯着一双醉眼斜睨着县城方向,嘴里嘟囔着:“县太爷出巡?我当是哪路山神爷显灵呢,这般敲锣打鼓地摆谱,莫不是怕老百姓不知道他要出来耀武扬威?”
说话间,一队身着皂衣的公差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便走了过来。轿帘高高掀着,里头端坐着常山县令周文斌。这位周大人年过半百,留着三缕精心打理的山羊胡,穿着一身浆洗得笔挺的青色官袍,手里摇着一把檀香折扇,慢悠悠地扇着风,那副神态,仿佛这常山县的太阳都是为他一个人晒的,周遭的酷热与他毫无干系。轿子两旁各跟着一个衙役,手里捧着卷起来的公文,嗓子都喊得沙哑了,仍不停地吆喝:“快闪开!快闪开!耽误了县太爷的事,仔细你们的皮!”
旁人都躲得远远的,济公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他慢悠悠地把鸡骨头扔在地上,又用脚碾了碾,然后往门槛上一坐,故意把两条腿往前伸了伸,正好挡在了轿子必经的路中间。领头的公差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见状立马怒目圆睁,抡起手里的水火棍就冲了过来,嘴里骂道:“哪里来的疯和尚,敢挡县太爷的轿驾?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想尝尝水火棍的滋味!”说着,那根碗口粗的水火棍就朝着济公的肩膀砸了下来。
济公眼皮都没抬一下,等那水火棍离自己还有半尺远时,才慢悠悠地抬起蒲扇,轻轻往棍身上一搭。那领头的公差只觉得胳膊突然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紧接着一股麻意从手腕直窜到肩膀,“哐当”一声,水火棍重重地砸在地上,震得他虎口发麻。济公这才嘿嘿一笑,抹了抹嘴角的油星子:“这位差官老爷,别急着动手动脚啊。我且问你,县太爷出巡说是体察民情,可我瞧着这阵仗,倒像是去赴宴的。究竟是来给老百姓做主,还是来摆谱儿吓唬人,你倒给我说道说道?”
那公差被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跟熟透的茄子似的,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时轿子里的周文斌听见外面的动静,皱着眉掀开轿帘探出头来,沉声问道:“何事喧哗?耽误了本府的行程,仔细你们的前程!”领头的公差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指着济公告状:“回老爷,这有个疯和尚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挡您的轿驾,还口出狂言,说您出巡是摆谱儿,污蔑您不体察民情!”
周文斌探出头一瞧,见是个破衣烂衫、满身酒气的和尚,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中满是不屑:“哪来的疯僧,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来人啊,给我乱棍打出去,别脏了本府的眼!”济公没等衙役们围上来,先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鸡油,一步三晃地走到轿子跟前,仰着头问道:“周大人,别急着打我啊。我先问您一个问题,您这县令的乌纱帽,是皇上赏的,还是老百姓给的?若是给老百姓当的官,为何见了街头受苦的百姓不闻不问,见了我这个挡道的和尚倒这般凶狠?难不成这官是做给皇上看的,不是为老百姓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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