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传里的热闹段子——不是那活佛烧了大悲楼的惊天动地,也不是斗妖魔鬼怪的玄乎其玄,是两位绿林好汉的实打实的遭际,里头有偷鸡摸狗的泼皮,有藏奸耍滑的刁徒,更有那疯和尚的嬉笑怒骂,
“绿林好汉逞刚强,夜走荒村遇贼梁。疯僧一语解危难,善恶终须有报偿。”
这诗里提的“绿林好汉”,可不是那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毛贼,是镇江府地面上响当当的人物——“风里云烟”雷鸣、“穿云燕子”陈亮。列位要问了,这俩名号听着就带劲,怎么来的?咱先说说雷鸣:此人身高八尺有余,膀阔腰圆,天生一副红胡子蓝靛脸,往那儿一站,活脱脱庙里刚搬出来的煞神,不知情的能吓得腿肚子转筋。可您别瞧他模样凶,脚下功夫却轻得邪乎,走夜路时脚尖点地,就跟风吹过树梢似的,连草叶都不带晃一下,“风里云烟”的名号就这么传出来了。再看陈亮,跟雷鸣站一块儿,那叫一个反差——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红齿白跟个书生似的,可人家练就一身“八步赶蝉”的轻功,蹿房越脊比屋檐下筑巢的燕子还灵便,墙头上翻个跟头能悄没声儿接住片飘落的柳叶,“穿云燕子”的名头也不是虚的。
这二位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总角之交,后来一同进了镇江府最大的“威远镖行”混饭吃。按说镖行里凭本事吃饭,本该顺顺当当,可架不住总镖头是个十足的守财奴,每月给镖师的月钱都要克扣三成,逢年过节发的赏钱更是掺了半成的铅块。有回走一趟云南的重镖,回来后本该每人分五十两辛苦钱,总镖头愣是只给了二十两,还说“山匪当道,路途艰险,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雷鸣当场就炸了,把镖师们的饷银盘子“哐当”一声掀在地上,红胡子竖得跟钢针似的:“姓赵的!弟兄们拿命换的银子,你也敢吞?”陈亮则更干脆,抽出腰间的单刀,“咔嚓”一声就把镖行门口的“威远镖旗”砍成了两截:“这镖行的饭,咱不吃了!”
话说这年秋末,江南一带闹了场旱灾,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常州府知府更是个黑心肝的,朝廷拨下的赈灾粮他私吞了大半,只给百姓发些掺了沙土的糙米。雷鸣陈亮得知后,当夜就摸进了知府衙门的内库房。那库房看守得严,有八个带刀衙役轮班值守,可架不住陈亮轻功了得,先悄没声儿点了衙役的睡穴,再撬开库房的铜锁,雷鸣扛着两个大布包,一炷香的功夫就把库房搬了个底朝天。第二天天亮,百姓们开门就见家门口摆着沉甸甸的银子和雪白的大米,打听着才知道是雷鸣陈亮做的好事,都在门上贴了红纸条,写着“谢雷陈二位好汉”。
自此之后,二人落草不落寇,专在江南一带行侠仗义。遇着那克扣粮饷的贪官,夜里就摸进府衙库房,把银子全搬出来分给城外饥民;碰着那强抢民女的恶霸,就趁着月黑风高找上门,打折三条腿让他再也不敢作恶。江湖上提起这二位,不管是绿林同道还是寻常百姓,都得挑着大指说声“好汉子”。
这事儿闹得动静不小,常州知府气得吐血,当即发了海捕文书,要捉拿二人归案。雷鸣陈亮怕连累百姓,连夜就扮成了布商——雷鸣挑着两担粗麻布,脸上抹了些锅底灰,遮住了蓝靛脸;陈亮则戴了顶旧毡帽,腰里别着个算盘,活脱脱一副走街串巷的货郎模样,往衢州府方向逃。
陈亮眯着眼睛瞧了瞧,又侧耳听了听店里的动静,点头道:“二哥说得是,这鬼天气再走,不等官府追上,先淋成落汤鸡了。只是咱扮的是小本经营的布商,说话行事得收敛些,别露了破绽。”二人挑着担子进了客栈,刚跨进门,就闻见一股混杂着酒香、肉香和汗味的气息——店里摆着四张方桌,三张都坐了人,有赶车的车夫,有挑担的货郎,还有两个腰里别着刀的汉子,正埋头喝酒吃肉。
这日天近黄昏,二人走到一座名为“落马坡”的镇子外。您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太平地界——传说早年有个当官的打这儿过,马失前蹄摔死了,故而得名。此时天上乌云跟打翻了的墨汁似的,狂风卷着落叶打旋,树枝“呜呜”地叫,跟哭丧似的,眼看就要下大雨。雷鸣抹了把脸上的尘土,粗着嗓子道:“兄弟,你瞧那‘德源老店’,招牌虽旧,却挂着‘百年老店,童叟无欺’的幌子,屋檐下还拴着两匹骡马,想必是过往客商常歇脚的地方,咱且进去避避雨。”
柜台后坐着个五十来岁的瘦老头,留着山羊胡,下巴上的胡子沾着些酒渍,见二人进来,连忙堆着满脸的笑迎上来:“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咱这有热乎的酱牛肉、卤鸡爪,还有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就着咱自酿的米酒,暖心暖胃!”
雷鸣把担子往墙角一放,习惯性地就想拍桌子,刚抬起手就被陈亮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立马反应过来,粗着嗓子道:“住店!给咱开两间上房,再切二斤酱牛肉、一碟花生米,打两斤烧酒,送到我房里来!”这话一出口,店里那两个别刀的汉子就抬眼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些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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