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卿心里一紧,他知道表哥是为了躲避仇家才来杭州,可自己家一向安稳,怎么会有横祸?他连忙追问:“大师,此话怎讲?我家一向安分守己,从未与人结怨,何来横祸之说?”
济颠和尚拿起破蒲扇,先指了指周景堂:“你这娃娃,本是无锡周家的公子,你父亲周明轩是个清官,当年弹劾了贪赃枉法的李坤,如今李坤官复原职,成了江苏布政使,自然要找周家报仇。你逃到杭州投奔姑母,本想避避风头,可李坤那厮心狠手辣,怎会善罢甘休?他早已派了心腹侄子李虎,带着打手追到杭州来了,此刻说不定就在柳家附近转悠呢!”说完,他又指了指柳梦卿,“至于你,你家‘柳记粮行’最近是不是从一个叫王老三的粮商手里进了一批低价粮食?那批粮食看着饱满,实则里面掺了不少沙土和霉粒,若是卖出去,不仅砸了‘柳记粮行’的百年招牌,还会吃坏百姓的身子,到时候官府追查下来,可不是小事!”
两人一听,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周景堂没想到仇家来得这么快,握着茶杯的手都开始发抖,连忙追问:“大师,那可如何是好?我姑母一家收留我,我不能连累他们啊!”
济颠和尚见两人慌了神,又嘿嘿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两道黄符,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符文,还带着淡淡的檀香。他把符递给两人:“别急,别急。万事皆有定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两道符,你们一人一道,贴身带着,可保你们三日平安,避开眼前的凶险。至于粮食的事,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把那批粮食全部搬出来,放在正午的太阳下暴晒三个时辰,里面的沙土和霉粒自然就显露出来了,到时候找王老三理论便是。”
两人连忙接过符,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对着济颠和尚深深作揖:“多谢大师指点迷津,此恩必当铭记!”济颠和尚摆摆手,拿起破蒲扇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就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唱着不成调的山歌:“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疯疯癫癫有谁懂……”歌声越来越远,等两人追到楼下时,和尚早已消失在西湖边的人流中,只留下一阵淡淡的檀香。
周景堂和柳梦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敬佩——这济颠和尚果然是奇人,不仅身手不凡,还能未卜先知。两人哪里还有心思看书,连忙收拾好东西,急匆匆地往柳家赶去。
柳梦卿一回到家,就拉着父亲柳万山直奔粮仓,把济颠和尚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柳万山是个生意人,向来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觉得这和尚的话有些玄妙,但还是立刻吩咐伙计:“把前几天从王老三那里进的五十石粮食,全部搬到前院的空地上,摊开了暴晒!”伙计们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地把粮食搬了出来。正午的太阳毒辣,晒了不到一个时辰,粮食里的猫腻就露了出来——原本看着饱满的麦粒,一晒就露出了里面混杂的沙土,还有不少麦粒发了霉,散发出淡淡的霉味。柳万山蹲下身,抓起一把粮食捻了捻,沙土从指缝间落下,气得他狠狠把粮食摔在地上。
“好你个王老三!枉我拿你当多年的老主顾,你竟然敢在粮食里掺沙土、混霉粒!”柳万山气得脸色铁青,直跺脚,“这要是卖给百姓,吃坏了肚子不说,我‘柳记粮行’几十年的招牌可就毁了!”旁边的账房先生也附和道:“掌柜的,这王老三怕是最近赌债欠多了,才敢铤而走险坑咱们啊!”
柳梦卿连忙劝道:“爹,您别气坏了身子。幸好济颠大师及时提醒,咱们还没把粮食卖出去,损失还能挽回。明日我就去找王老三,让他退钱赔偿,若是他不肯,咱们就去官府告他!”
柳万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说得对!这济颠大师真是神人啊!他连景堂的来历都知道,看来李坤派人追来的事,也绝非虚言。”他当即转身吩咐管家:“去,把府里的护院都调过来,加强前后门的戒备,再派两个机灵的伙计,去城门口和咱们粮行附近打探,若是看到面生的壮汉打听柳家的消息,立刻来报!”管家不敢耽搁,连忙去安排了。
再说那江苏布政使李坤,当年在京城做福建按察使幕僚时,因贪墨赈灾银两被周明轩弹劾,丢了官职不说,还差点被判流放,从此对周家恨之入骨。如今他靠着钻营重新上位,做了掌管江苏一省民政财政的布政使,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报当年的仇。他派心腹去无锡打听,得知周明轩闭门不出,家中产业虽受灾但根基未动,唯有独子周景堂逃去了杭州投奔姑母周月娥。李坤眼珠一转,就想到了一条毒计——抓了周景堂做人质,逼周明轩交出当年弹劾他的证据,再慢慢折磨周家父子,让他们身败名裂。于是,他把这个差事交给了自己的侄子李虎。这李虎是个亡命之徒,早年在江湖上混过,心狠手辣,杀人越货的事做了不少,跟着李坤后更是仗势欺人,无恶不作。李坤给了他十名精干打手和五百两银子,吩咐道:“把周景堂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柳家敢阻拦,就给我往死里打!”
李虎领了命,带着打手星夜兼程赶往杭州。他做事倒是利落,到了杭州后,找了家偏僻的客栈住下,然后派打手乔装成客商,四处打听“柳记粮行”和周景堂的消息。不到两天,就摸清了周景堂住在柳家后院,还知道了柳家护院的换班时间。李虎不敢白天动手,怕引来官府,就决定在深夜翻墙入院,趁众人熟睡时把周景堂绑走。接下来的几天,他带着人天天在柳家附近的巷子里转悠,观察柳家的动静,敲定了动手的时间。
这日深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李虎带着十名打手,趁着柳家护院换班的间隙,悄悄翻墙进入了柳家后院。可他们刚落地,就被早有防备的护院发现了——原来柳万山听从济颠和尚的提醒后,不仅加派了护院,还让他们分成两班,整夜巡逻,绝不漏岗。护院头领大喝一声:“有刺客!”就带着护院们冲了上去。柳万山和柳梦卿也被惊醒,连忙披衣下床,赶到院子里指挥护院抵抗。一时间,柳家后院杀声四起,刀光剑影,护院们虽然勇猛,但李虎带来的打手都是亡命之徒,下手极狠,护院们渐渐落了下风,已有几人被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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