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领了命，分头去办。刘贵找了八个托，都是街头的混混，给了每人五两银子，让他们在临安城里四处散播消息。有个叫王二的托，最会编故事，在鼓楼旁说：“我娘上个月得了重病，卧床不起，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用，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去三清观捐了五十两银子，求了道签，道长说我娘是被小鬼缠上了，给了道符，烧成灰兑水喝了，第二天我娘就起来吃饭了，现在能下地干活了！” 他说得声泪俱下，还拿出一张伪造的药方当证据，引得围观的人纷纷点头，都说明天要去三清观求签。还有个叫李四的托，装作掌柜的模样，在御街的茶馆里说：“我开了家布庄，前两个月生意差得很，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去三清观捐了一百两银子，求了道财运签，道长说我要进红色的布，准能赚钱。我听了道长的话，进了一批红布，没想到正好赶上宫里选秀，娘娘们要做红衣裳，我的布被一抢而空，赚了五百两！” 这些消息有真有假，真的是张剥皮特意安排的——那王二的娘确实病了，张剥皮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看病，让她配合演戏；李四的布庄本就是张剥皮的产业，红布也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假的是百姓口口相传添油加醋的，比如有人说捐了十两银子，儿子就中了秀才；有人说捐了二十两，丈夫就升了官。可架不住人多嘴杂，越传越神，没几天，临安城里就没人不知道三清观元始天尊显灵的事了。到了十四这天，就有不少人提前往三清观赶，想在山脚下的客栈住一晚，赶在十五那天第一个求签，观里的寮房都住满了人，张剥皮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笑得嘴都合不拢，心里盘算着明天能赚多少银子。
可他们不知道，这一切早就被一个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谁啊？不是别人，正是灵隐寺的济公活佛。这济公活佛，头戴破僧帽，身穿补丁摞补丁的僧衣，脚踩一双露脚趾的破草鞋，怀里抱着个酒葫芦，走路摇摇晃晃，疯疯癫癫，可肚子里全是学问，眼里全是公道，专管人间不平事。
这几日济公正在临安城里化缘，其实就是蹭吃蹭喝。前儿个在“聚丰楼”蹭了三顿酒肉，掌柜的想赶他走，他拿起酒葫芦往桌子上一放，说：“掌柜的，你这楼里有只老鼠精，专偷你的银子，我帮你收了它，这酒肉就算报酬。” 掌柜的以为他胡说八道，可当天晚上，真的在粮仓里抓到一只大老鼠，肚子里还藏着一枚银子，掌柜的吓得赶紧给济公赔罪，还送了他两坛好酒。昨儿个济公在城西帮着卖豆腐的王二赶走了收保护费的地痞——那几个地痞是张剥皮的人，每月都要收王二五十文保护费，这天又来闹事，济公上前拦住，说：“几位大哥，我这有块豆腐，你们要是能咬动，王二的保护费我替他交；要是咬不动，就赶紧走。” 地痞们不信，拿起豆腐就咬，没想到那豆腐硬得像石头，把牙都硌掉了，吓得赶紧跑了。王二感激不尽，给了济公十块热豆腐，济公吃得满嘴是渣。今儿个济公正打算回灵隐寺，刚走到鼓楼旁，就听见一群人围着说三清观显灵的事，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早年云游的时候，见过不少借神骗钱的把戏，这三清观的事，十有八九是骗局。济公摸了摸破僧帽，又拍了拍怀里的酒葫芦，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黄牙：“好个‘显灵’，我看是‘现眼’吧。待我去瞧瞧，这三清观里到底藏着什么猫儿腻，要是真有妖魔鬼怪，我就收了它；要是有人装神弄鬼，我就拆了他的戏台！” 说着，摇摇晃晃地朝凤凰岭走去，一路上还哼着小调：“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十五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三清观的铜钟就“哐哐哐”地响了起来，声音传遍了整个凤凰岭。山门口早就摆好了两张八仙桌，铺着红布，上面放着账本、笔墨和装银子的匣子。刘贵穿着一身新做的青布长衫，戴着瓜皮帽，手里拿着算盘，带着两个家丁收钱登记，每个交了银子的香客，都给一张黄纸符，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说是“入门符”，没有这符进不了大殿，进了也求不到灵签。殿里更是热闹，三清殿的供桌上摆满了水果、点心、香炉，烟雾缭绕，香气扑鼻。玄机子穿着一身崭新的紫色道袍，上面绣着八卦图案，头戴九梁巾，插着孔雀翎，坐在一张铺着红绸的八仙桌后解签，桌子上放着十个精致的签筒，旁边站着两个小道士，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青色道袍，嘴甜得像抹了蜜，见了香客就“太太”“老爷”地叫，端茶倒水，伺候得无微不至。张剥皮则躲在后堂的门缝里往外看，见银子源源不断地往匣子里送，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他眼睛都直了，嘴角流着哈喇子，心里盘算着：照这势头，一天赚个万八千两不成问题，不出一个月，就能再买几处宅子。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山门口的香客纷纷让开一条路。只见四匹高头大马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一顶八抬大轿，轿帘是上好的丝绸，绣着牡丹图案，四个丫鬟骑着小马跟在轿旁，还有十几个家丁手持棍棒，威风凛凛。轿子到了山门口停下，一个丫鬟掀开轿帘，从轿子里走出一位夫人，身穿绫罗绸缎，头戴金钗银簪，手上戴着翡翠手镯，脸上涂着脂粉，正是苏州知府的夫人柳氏，李三公子的娘。刘贵一见柳氏，赶紧放下算盘，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躬身道：“夫人您来了！快请进，道长特意给您留了最好的位置，就在三清殿的正前方，求签最灵验！” 柳氏微微点头，架子十足地说：“本夫人每月十五都来进香，今儿个听说天尊显灵，自然要多捐些银子，求我儿平安。” 说着，让丫鬟递上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刘贵赶紧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匣子里，又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黄纸符：“夫人的诚心，天尊肯定能感受到。快请进，道长在殿里等着您呢。” 柳氏接过符纸，在丫鬟的搀扶下，径直走进大殿。玄机子早等着呢，见她进来，赶紧站起身，打了个稽首：“夫人驾临，蓬荜生辉啊！快请坐，小道士，给夫人倒杯上好的龙井！” 一个小道士赶紧给柳氏倒了杯茶，柳氏坐下喝了一口，就迫不及待地说：“道长，我儿李三上个月断了腿，至今卧床不起，我今儿个来，就是求天尊保佑他早日康复，再求一道财运签，保佑我家老爷仕途平顺。” 玄机子装模作样地说：“夫人放心，天尊今日格外灵验，保管能如您所愿。快请上前磕头求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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