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醉意朦胧,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那辆青蓬马车远远的跟着。
月下的人影忽长忽短,就像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生平第一次说不,可偏偏对象是萧桓,全京城令人闻风丧胆的人。
倒也不是说怕被报复,大不了把命搭上,可不知心里怎么就是不安。
原本他已成年早就该成婚生子,也可以借此机会搬到外面住。
可他爹就跟没有这个儿子一样,别说提,连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其他人更不用提,就连下人也是看人下菜碟,能叫一声二少爷都算恭敬了。
他走到侯府角门,这是他出入的地方,跟下人同出同进。
“二少爷,侯爷和夫人,正堂等着您呢。”
门房下人已经等了一阵子,语气里透着点同情,更多的是“您自求多福”。
周放有些意外,昏沉的脑袋让他右左摇晃:
“等……我?”
何时有人主动等他?
更何况是他爹?
居然还是正堂。
正堂里灯火通明,亮得刺眼。
定远侯周炳荣一脸的阴郁,捻着胡须,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家主母王氏,浓妆艳抹,几十岁的人了,描眉打扮不说,还身着大红衣裙。
此刻正端着茶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周放用力摇了摇头,想挥去酒意,可却愈发的头重脚轻。
他磕磕绊绊的走到门口,犹豫半天也没抬脚进去。
王氏立刻嫌恶地用帕子捂了捂鼻子:
“哎哟,这带回来一身什么味儿?酒气混着泥腥,脏死了,下人们是怎么做事的?由着人这么进来?”
周放听她这么说,心里堵得慌,终于鼓起勇气抬脚进来,任由他人审视,包括下人。
没人扶一把,更没人让他坐,他就那么晃悠悠的站在堂中。
周炳荣终于抬眼,目光中充满嫌弃。
“听说,你刚才买醉耍酒疯,还得罪了锦衣卫指挥使萧桓?”
周放没吭声。
只不过有些奇怪,这么快家里就知道了,明明是一个时辰前的事。
但扫了一眼全家人的神情,他就立刻明白了,周临,那个弟弟,正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能耐啊!”
周炳荣衣袖一挥,把茶碗砸碎。
“你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庶出的,顶着侯府的名头在外头做些商贾贱业也就罢了。”
“如今还敢公然辱骂天子亲军?你是嫌我们周家太安稳,想招祸是不是?”
王氏立刻接腔,语气尖酸刻薄:
“可不是,这种没娘教的东西懂什么规矩?骨子里就带着下贱,跟他那个早死的娘一样,尽会惹祸!”
周放锤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着,手腕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他喘着粗气,没说话。
可眼神却像刀一样盯在王氏脸上。
“你瞧瞧,你瞧瞧,这是什么眼神,好歹我也是你嫡母,你个不孝子,白眼狼。”
王氏薄薄的双唇里,吐出的尽是难听的话。
“母亲,”长子周扬端出一副知书达理的口气:
“二弟再怎么不检点,也是姓周,只是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就算你活够了,就不知道替别人想想吗?”
果然是亲生的,嘴巴就像淬过屎一样。
“你还有什么话说?”
“别以为不说话老子就能饶了你,从小到大就是这个坏毛病。”
“都是你那个没用的娘,把你教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周炳荣劈头盖脸的骂过来,其实平日里也是这样,要么视而不见,要么恶语相向。
周放听着,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父亲。
“你们道听途说了几句,根本不明真相,明明是他萧桓手下行事不周,我们不过是据理力争了几句……”
“混账东西!”
周炳荣猛然站起身,指着周放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你拿什么据理力争?你一个贱商,人家是官!是锦衣卫!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人家争?”
暴怒的周炳荣在房里来回踱步,像是被套上磨的驴。
“顾家有声名,有才学,你有什么?除了惹是生非,你还会什么?”
“周家的脸面,祖宗的清誉,都要被你败光了!”
“清誉?脸面?”
周放扬起通红的脸,咬牙切齿:
“你们什么时候当过我是周家人?”
“我赚回来的钱你们用的心安理得,我在外面辨理你们觉得我丢脸?这是什么道理?”
终于他不再隐忍,他知道,忍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让别人更加恣意妄为,堵在胸口十几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周炳荣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儿子,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又不甘心的多问一句: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出生拜你所赐!明明是你酒后乱性,自己犯错,却把责任都怪到我娘头上!“
”她含恨而终不说,我几次差点死在这里。”
周放闭了闭眼,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惨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