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春站在周扬的院子外头，稍微整理了下衣裳，从丫鬟手里接过那碗刚炖好的冰糖燕窝。
脚步轻轻的走进了来：“少夫人，您在屋里吗？我来给您送补品。”
小丫鬟赶紧出门行礼，搭了个请的手势。
孟晚春袅娜的走进去，淡黄色的液体在碗边摇晃。
“少夫人，您这几日总说胸口烦闷，尝尝这个，我亲自守着，炖了两个时辰。”
她把白瓷碗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老爷让我照顾您，可我也没什么经验。”
看着赵曼春把燕窝送进嘴里：“想什么要什么，直说，就算夫人不允，我也会帮你。”
“多谢姨娘了，只不过，你我的关系往日里也不算亲厚，怎的......”
她虽然不懂这些后宅争宠的手段，但在赵家日益熏陶下，当然能看懂。
孟晚春，绝对不白给，把周炳荣哄得明明白白，让周氏就像吞了根针，扎心恼干却又无可奈何。
还有，她往周扬房里送的体己，虽然并不吃醋，但，也不能不计较。
听到这话，孟晚春立刻眼尾低垂，脸上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她长出一口气：“少夫人，也不怕你笑话，凭我的身份能得到侯爷的宠爱已经是莫大荣幸。”
“可你看满府上下，除了你我年龄相近，便再无说话的人了。”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似模似样。
“府里憋闷的很，如今你怀了身孕，我想着能和你多亲近，这样，您出门也能带上我，让我出去走走。”
“夫人平日里，是不让我出去的。”
哪是周氏不让她出去，是她根本就不想出去。
自打入了定远侯府，上次在大门口迎人，已经是她出的最远的门了。
倒不是她不爱出门，而是，丢不起那人。
国子监孟正儒的女儿，给定远侯当了小妾，这事虽谈不上人尽皆知，但至少身边的人都知道了。
她一个博学多才的京城闺秀，一心盼着云昭把她带出来的那日。
那样才名正言顺，那样才叫忍辱负重。
赵曼春搅着燕窝的手停了停，眉目间私有同情。
“孟姨娘，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我们后宅女子，哪个心里不苦？”
她把碗轻轻撂在桌上，眼睛盯着地面：“谁都想有个如意郎君，谁都想......”
“他只对自己好，可是，这本就是天方夜谭不是吗？”
孟晚春终于挤出几滴眼泪：
“少奶奶，你还年轻，大公子早晚会回心转意的。”
“他？呵——”
语气里的的失望和鄙夷清晰可见。
“虽然名份上你是长辈，可年纪上我们差不多，日后，若能真心相伴，那便好了。”
孟晚春有些激动的握上她的手，满眼真切。
“蒙少奶奶不嫌弃我的身份，你放心，我一定站你这边。”
脆弱的联盟，在假意的奉承里，显得格外真切，却又讽刺。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个想利用，另一个想使绊子。
“少奶奶可知城外积云寺？”她拿起团扇，赵曼春扇着风。
“我曾陪夫人去过一次，后山漫山遍野的桃花杏林，是个散心解闷的好去处。”
“可是……”
赵曼春搓了搓裙摆，面色有些犹豫：“这么远……”
她只说远，没说不想去，这才是孟晚春想试探的。
“少奶奶这您就不知道了，路上虽有些远，但好在都是官道，平稳不说，周边的风景和小吃也是一绝呢。”
“上次我只尝了糯米糍粑，还有水引、俏冤家、无肠公子，青门绿玉房，这些……”
门外的经过的周扬听了一耳朵，冤家，公子，绿玉房这些字眼传进他耳中。
心头本就有些狐疑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这女人回娘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若是真有了，哪会是一辆马车就送回来了？
以他对她的了解，那还指不定是一副什么趾高气昂的样子。
当时问还藏着掖着，要不是他爹要叫大夫，才承认的？
带着这些疑虑，在下人的目光里离开院子，想找周临，可又觉得有些话不能说。
想出去，又怕他爹怪罪，心一横索性抬脚出了门。
忘忧阁，他常来，酒好不说，也冲这名字，他太需要忘忧了。
这个时辰没什么人，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窗外是片精致不错的园林。
几杯烈酒下肚，身子舒坦了不少，可心里好像更难受了。
那几个敏感的词在他脑子里回想着，大夫没请，自然不知道怀了几个月，那孩子真是他的吗？
“伙计，再……再来一壶！”
他舌头有点大，冲着柜台那边喊。
一个穿着体面的掌柜慢悠悠走过来，脸上挂着笑：
“周大公子，您上个月的账还没给呢，能不能……先给结一下？”
赶在醉鬼喝倒前要钱才最合理，否则，越欠越多。
周扬一愣，看着眼前东晃西晃的影子，他开始在身上胡乱摸了起来。
这才想起来，今天出门急，钱袋子忘带了。
脸上瞬间有点挂不住，梗着脖子喊道：“怎么？怕本少爷赖你的账？记上！回头一起算！”
掌柜的依旧笑着，却半步不让：“对不住，周公子，咱们店里的规矩，现结。”
周扬摇摇晃晃的扶着桌子站起来，指着掌柜的鼻子。
“爷姓周，这条街上谁不认识？一点酒钱……”
他打了个嗝儿，酒气喷在掌柜脸上。
“还会少你不成，少废话，赶紧……不然爷揍你。”
眼看拳头就要举起来了，旁边插进一道清冷的声音：“曲掌柜，给他，酒钱算我的。”
周扬一转头，周放正站在那里，手里托着个账本，正低着头看。
他揉了揉眼睛，一个没站稳勾在掌柜肩头。
“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掌柜的扶了他一把：“周公子，这位是我们账房，周放，周先生。”
周放？难怪眼熟，原来是他家老二。
他踉跄的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把拉住周放的胳膊：“老二，等等。”
周放抬头，把账本合上：“周公子，你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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