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是活的。
林辰把它放在紫霄峰洞府的玉案上，整整三天。青铜质地，刻着人族持剑的图腾，边缘被血浸透的地方已经发黑，但握在手里，依然能感觉到那股来自上古的、冰冷的悸动。像一颗缓慢搏动的心脏。
第三天深夜，月过中天。太初石从怀里自己飘出来，悬在令牌上方，投下一圈灰蒙蒙的光晕。光晕触及令牌的刹那，青铜表面那些图腾纹路活了不是视觉上的活，是真正的、如血脉般流淌的光。
光涌进林辰眉心。
不是信息，是画面。
血与火铺开的浩瀚星图，在他识海中轰然展开。
第一幅：人族疆域。
玄天宗的山门悬在云端，剑气冲霄，但周围有暗影环伺天风皇朝的金銮殿巍峨矗立，龙旗猎猎；剑阁的山峰像一柄倒插的巨剑，锋锐逼人；药神谷雾气氤氲，丹香透出画面都能闻到。还有无数中小势力，像繁星围绕。
但人族不是铁板一块。画面闪过几个碎片：皇朝使者在剑阁密谈；药神谷长老与玄天宗丹堂执事冷眼相对；边境坊市里，不同宗门弟子为一块矿石拔剑厮杀。
竞争，暗算，结盟，背叛。
林辰看懂了：中界人族，外有万族虎视，内有派系倾轧。
第二幅：妖族领地。
苍茫群山之间，金鹏族的巨巢筑在万丈绝壁，幼鸟振翅便有风雷相随；云海深处，龙族的宫殿隐现，鳞爪搅动间云涡流转；梧桐林里凤凰长鸣，火焰燎天；白虎族的雪山巍峨，杀伐之气凝成实质的寒霜。
妖族内部同样血统森严。金鹏与凤凰争飞禽之首，龙族自诩鳞甲至尊，白虎坐镇走兽王庭。画面角落，甚至有妖族天才私下约战，败者被撕碎吞食，血染荒原。
弱肉强食，刻在骨子里。
第三幅：万族星罗。
蛮族的图腾在荒原燃烧，肌肉虬结的战士徒手撕裂妖兽；灵族的翡翠梦境里，草木生有灵智，花间舞者指尖流淌生命光晕；鬼族的幽冥深渊鬼火幢幢，冤魂哀嚎不绝；影族的暗影之城如雾气流动，刺客身形时隐时现。
还有更多奇特种族：岩族身躯如石，海族栖居深洋，羽族翱翔九天……
但所有画面都有一个共同点：杀意。
每一族的天才眼中，都烧着同样的光那是渴求机缘、誓要踏着尸骨登顶的凶光。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山。
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山。山体由无数破碎的世界碎片堆叠而成，山巅刺入星空深处，山脚横跨数界。山腰处，隐约可见血流成河的战场，尸骨堆积如丘，残兵断刃插满每一寸土地。
万界山。
画面旁边浮现一行冰冷的古篆：
【持令者，三年后午时三刻，至此山。试炼规则：不限种族，不限手段，唯生死可论。最终十人，入太初神殿，得成仙机缘。】
【注：历届生还率，百不存一。】
识海中的画面缓缓消散。
林辰睁开眼睛时，洞府外的天已经亮了。晨光透过禁制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没动，就那么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冰冷的边缘。
百不存一。
四个字，像四根钉子，钉进他心里。
但他心里烧着的不是恐惧，是火。
那是一种久违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炽热从青云宗被废那日起就压在心底，一路杀到中界，越烧越旺的火。
“百不存一……”他低声重复，嘴角慢慢扯开一个弧度，“那死的，一定不会是我。”
他起身，推开洞府石门。
紫霄峰巅，云海翻涌。远处，玄天宗九峰九脉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更远处，是中界浩瀚无垠的山河。
三年。
他要在三年内，破大乘。
还要找四个队友四个不同种族，能陪他杀进万族战场的疯子。
当日下午，云澜真人来访。
这位代宗主没穿华服，一身简朴青衫，手里提着一坛酒。两人在峰巅古松下对坐，云澜真人拍开泥封，酒香凛冽。
“这酒叫‘断头酒’。”云澜真人倒了两碗，“三百年前，玄天宗上一代持令者我师兄，出征万族战场前，师尊给他喝的。”
林辰端起碗，没喝。
“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云澜真人看着碗中晃荡的酒液，“回来时，只剩半截身子，丹田被毁，神魂残缺。在榻上躺了十年，最后疯了，自己爬进后山禁地，再没出来。”
他把碗里的酒一口闷了，辣得眼睛发红。
“林辰。”他看着林辰，“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把令牌交出来，我帮你找个由头推掉。三年后，你可以安安稳稳在宗内做个长老，娶妻生子，逍遥千年。”
林辰没说话，也把酒喝了。
酒很烈，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像吞了块火炭。
“宗主。”他放下碗，“这酒，不够烈。”
云澜真人愣了愣，随即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好小子！”他重重拍了拍林辰肩膀，力道大得能拍碎石头，“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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