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夏夜,潮湿而闷热。苏晓晓坐在临时租住的狭小单间里,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南方周刊》新人培训的线上材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案例在她眼前晃动,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顾言崩溃嘶吼的脸,是他跪在街边绝望的身影,是他最后那句带着卑微乞求的“到了……告诉我一声”。
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绵密而尖锐的疼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不停地扎。她关掉了手机,切断了与那座城市、与他的所有联系,以为这样就能获得解脱。可事实上,逃离带来的并非是预想中的轻松,而是更深、更沉的空洞和悔恨。
她错了吗?还是他错了?或许他们都没错,只是现实这座大山,太过沉重,将他们尚且稚嫩的感情,压得变了形。
就在她怔怔出神,任由泪水无声滑落之际,放在桌角的、那部新办的、只有家人和《南方周刊》人事知道的手机,突然屏幕一亮,发出了一声清脆的信息提示音。
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发信息?
她有些茫然地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点开信息,内容简短却如同惊雷,在她死水般的心湖里炸开——
【苏小姐,我是“鉴里寻境”的花钱。店将于三日后永久歇业。作为老顾客,特邀您明日午后二时,前来体验本店最后一个剧本【毕业分手季】,权当告别。盼至。】
“鉴里寻境”……要歇业了?
那个承载了她和顾言无数回忆、见证了他们从冤家到恋人的魔法空间,就要消失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涌上鼻尖。她以为自己逃离的只是一座城市、一个人,可现在才发现,那些与她生命紧密相连的印记,也正在随之一起崩塌。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那座苏晓晓刚刚逃离的城市。
顾言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在空旷冰冷的公寓里已经呆坐了一整天。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他脚边散落着几个空酒瓶,浓重的酒气也无法麻痹心脏传来的、一阵阵蚀骨般的疼痛。
集团打来的电话响了又断,断了又响,他置若罔闻。父亲的怒吼,母亲的担忧,他都无力回应。他的世界在苏晓晓关门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灰败、停滞。
他无数次拿起手机,盯着那个灰色的、再无回应的头像,打出一长串的话,又逐字删除。他怕他的纠缠会成为她的困扰,怕他的消息石沉大海只会证明自己真的失去了她。
这种无望的等待和自责,比任何商业谈判、家族压力都更让他濒临崩溃。
就在他再次举起酒瓶,试图用酒精淹没所有感官时,他放在茶几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不是工作号,不是家族内部号,是一个他存了许久,却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号码——【花钱姐】。
顾言的瞳孔微微动了一下,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起来。他放下酒瓶,有些颤抖地点开信息。
内容与苏晓晓收到的几乎一致,只是称呼换成了【顾先生】,并在最后多加了一句:
【……另,苏小姐亦会到场。算是……替你们这场青春,画个句号。】
“苏小姐亦会到场。”
这七个字,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破了顾言眼前的浓重黑暗!
晓晓……她会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背后是否另有深意,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且酒精作用,身体晃了一下,但他立刻扶住沙发稳住了身形。
他要去!
必须去!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哪怕只是远远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亲手为他们的故事画上一个他极度不愿面对的“句号”。
第二天下午一点五十分。
苏晓晓提前十分钟来到了“鉴里寻境”所在的巷口。她站在巷子对面,看着那扇熟悉的、古色古香的木门,以及门楣上那块似乎暗淡了些许的招牌,脚步如同灌了铅,沉重得难以迈开。
真的要进去吗?
再见他,又该说些什么?
“毕业分手季”……这个剧本名字,像是对他们现状最残酷也最精准的讽刺。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穿过了马路,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内,熟悉的铃铛声响起。店内的布局似乎与她离开时并无二致,依旧静谧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茶香和木质香气。只是,那种往日里流淌的、温暖的生命力,似乎真的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繁华落尽前的、宁静的哀伤。
花钱姐依旧坐在吧台后,穿着一袭素雅的墨绿色旗袍,正低头摆弄着茶具。听到铃声,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晓晓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微微颔首:“来了。”
“花钱姐。”苏晓晓轻声回应,声音有些干涩。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顾言的身影。心中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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