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的毒计在密室中悄然铺开,自认为天衣无缝。
然而,他低估了对手,也低估了宫廷之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尤其是那位看似深居简出、实则心思缜密的长公主——赢阴嫚。
赢阴嫚自“视察”天工院后,对秦风的观感更为复杂。
她欣赏其才华,认可其志向,但联姻之事关乎终身,她无法不谨慎。
更重要的是,她深知赵高对秦风的忌惮和敌意,绝不会坐视婚约顺利达成。
因此,她动用了自己在宫中经营多年的人脉,尤其是安插在太卜令衙署和赵高势力边缘的一些眼线,密切关注着任何可能与秦风相关的风吹草动。
这日午后,赢阴嫚正在宫中翻阅书简,一名心腹宫女悄然入内,屏退左右,递上一枚小小的、卷成细管的桑皮纸。
“公主,北边眼线急报。”宫女低声道。
赢阴嫚接过,展开细看,秀美的眉头渐渐蹙紧。
纸上字迹潦草,内容却触目惊心:太卜令属下巫祝乌倮,近日行为鬼祟,频繁接触赵高心腹,并暗中搜集渭水三足蟾、城南血井等异闻。
更可疑的是,乌倮以准备夏至祭天为由,多次查验祭坛设施,似有异常举动。
“夏至祭天……乌倮……赵高……”
赢阴嫚喃喃自语,心中警铃大作。
她熟知父皇性情,对祭祀、天象极为看重。
若有人在祭天大典上做文章,诬指秦风触怒天神,后果不堪设想!
结合近期关中三郡推广新农具偶发的意外(她也有所耳闻),这分明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还有,”宫女补充道,“市井之间,已有零星流言,将那些意外与天工院联系起来,只是尚未成势。”
赢阴嫚站起身,在殿中缓缓踱步。
情况危急!
赵高此计,狠毒至极,一旦发动,便是雷霆万钧之势,很难挽回。
必须立刻警告秦风!
但如何传递消息?
自己刚刚“视察”过天工院,若再次贸然前往,或派心腹直接联络,太过显眼,极易被赵高察觉,反而打草惊蛇。
必须用一种更隐秘、更不易追查的方式。
她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一卷《山海经》上,心中一动。有了!
“备车,去博士宫借阅古籍。”
赢阴嫚吩咐道。
博士宫收藏大量典籍,常有学者往来,是传递消息的绝佳掩护。
片刻后,赢阴嫚的马车驶入博士宫。
她以研讨古籍为名,与几位相熟的博士交谈片刻,期间“无意中”提及对《河图》《洛书》中记载的祥瑞灾异之说感兴趣,借阅了几卷相关竹简。
在归还竹简时,她将一枚薄如蝉翼、用特殊药水书写(隐形墨水雏形,秦风曾演示过)的绢帛,巧妙地夹入了一卷看似无关的《工律》注释篇的卷轴缝隙中。
这卷《工律》注释,正是天工院时常会借阅的书籍。
“这卷注释,见解独到,或对天工院格物之学有所助益。”
赢阴嫚对管理书简的老博士淡淡说了一句,“若秦客卿近日来借书,可推荐予他一观。”
老博士不疑有他,躬身应下。
赢阴嫚此举,极为高明。
消息藏在公共书卷中,借阅记录公开可查,即使被发现,也可解释为公主关心学术,推荐书籍,毫无破绽。
而秦风作为天工院之主,借阅律法工政书籍,合情合理。
当天傍晚,天工院果然派来一名书吏,按例前往博士宫借阅书籍。
在老博士的“推荐”下,那卷《工律》注释被带回天工院,直接呈送秦风案头。
秦风正在审阅三郡农具推广的汇报,见到书吏送来博士宫的书籍,起初并未在意。
但当他听到书吏转述“长公主殿下曾言此书或对格物之学有所助益”时,心中一动。赢阴嫚为何特意推荐一本《工律》注释?
他屏退左右,仔细检查书卷,很快发现了那枚精心隐藏的绢帛。
取出后,绢帛上空空如也。
秦风心念电转,取来烛火,在火焰上方微微烘烤——这是他曾向赢阴嫚演示过的“密写”术之一!
果然,随着温度升高,绢帛上渐渐显现出几行清秀而急促的字迹:
“夏至祭,坛恐有变。
巫祝乌倮,勾连赵氏,欲以异象构陷。
渭水蟾,城南井,皆为其饵。
三郡意外,亦将并发。
事急,君宜早图。”
字迹虽淡,却如惊雷炸响在秦风脑海!
夏至祭天!巫祝做手脚!异象构陷!联系三郡意外!
赵高!好毒辣的计策!这是要借“天意”之名,将他置于死地!
秦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若非赢阴嫚冒险示警,他毫无防备之下,在祭天大典上面对突如其来的“天谴异象”,百口莫辩!
届时,群情汹汹,就算始皇有心保他,在“上天警示”面前,也极可能被迫严查!
天工院必毁,他性命难保!
“好一个赵高!好一个借刀杀人!”秦风眼中寒光暴涨,胸中怒火翻腾。
这一次,赵高是真正触碰到了他的逆鳞,要将他连根拔起!
但愤怒之后,是极度的冷静。
赢阴嫚的情报,给了他宝贵的预警时间。
现在,敌明我暗,他有了反击的机会!
“来人!”秦风沉声喝道。
“在!”王萱应声而入,她感受到秦风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气。
“立刻密召禽滑厘工师!要快!”秦风下令,随即铺开绢帛,提笔疾书。
他必须立刻制定应对之策,不仅要粉碎赵高的阴谋,还要借此机会,给予其重创!
赢阴嫚的雪中送炭,再次证明了这位长公主的智慧与情义。
这份恩情,秦风记下了。
而现在,他要集中全部精力,应对这场决定生死存亡的恶战!
夏至祭坛,将成为他与赵高决战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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