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夜，格物苑灯火通明。
主控室里堆满了各种看起来完全不该出现在修仙界的东西：混沌植物培育箱在角落咕嘟冒泡，散发着一股“发酵了三百年的臭袜子混合过期草莓酱”的气味；三台临时组装的“规则扰动发生器”正在做最后调试，每启动一次，周围的空间就会短暂变成马赛克；更别提墙角那桶“反向熵溶液”的加强版——现在它的味道已经进化到能让路过修士产生“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活着”的哲学幻觉。
云知意坐在操作台前，盯着那张油腻的餐巾纸。
纸上，那串来自“零”的密码符文正在缓慢蠕动，像一窝有生命的银色蛆虫。每隔十息，符文就会自我重组一次，结构越来越复杂，渐渐超出了她目前能解析的数学范畴。
【认知突破尝试：高维密码学结构分析】
【解析进度：12%……13%……12.5%（回退）】
【警告：该密码涉及十三层递归自指逻辑，强行解析可能导致认知崩溃】
她揉了揉太阳穴。
旁边，墨辰正在给一柄剑贴符箓——不是增强威力，而是为了“增加攻击时的不确定性”。每贴一张，剑身就会随机变换一种颜色，目前已经集齐了彩虹色外加三种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颜色。
“云师姐，”墨辰头也不抬，“砺岩他们那边统计完了，三千‘病人’里能形成战斗力的有两千七百人，剩下三百个要么规则损伤太重，要么能力过于……抽象，不适合正面作战。”
“抽象是指？”
墨辰举起一张名单：“比如这位来自‘概念世界’的道友，他的能力是‘让目标短暂认为自己是只茶杯’。还有这位‘概率世界’的，能力是‘让敌人的攻击有5%概率变成撒花瓣’。倒是挺无害的，但打仗嘛……”
云知意接过名单扫了一眼。
“把他们编入后勤支援队，”她说，“专门负责给前线送补给——用最不可预测的方式送。比如突然从敌人的影子里冒出来递个水壶，或者让箭矢在半空中变成烤鸡腿掉下来。”
墨辰笔尖一顿：“这样……真的有用？”
“有用。”云知意看向窗外，那些正在操练的异世界修士们，“‘摇篮之外’的认知模型建立在严格因果律上。我们越不按常理出牌，它的算力消耗就越大，逻辑真空期就可能越长。”
她顿了顿，补充道：“对了，让食堂今晚准备三万份‘混沌随机套餐’——吃了之后，修士的灵力属性会在十二时辰内每小时随机切换一次。每人必须吃。”
墨辰脸都绿了：“那玩意儿上次试吃，有弟子吃完喷火把自己头发烧了，还有个长老的灵力变成了‘只能用来给花草讲冷笑话’的属性……”
“所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云知意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餐巾纸，“我们要让敌人面对一支……连自己下一秒会放什么法术都不知道的军队。”
深夜，云知意独自来到格物苑后山的悬崖边。
这里安静，能看见完整的星空——如果忽略那些在星空间蠕动、像病灶一样的紫色暗影的话。
她从怀里掏出三样东西，摆在面前的青石上。
左边，是那枚记录着晶化世界最后信息的紫色晶核。触手冰凉，内里有微光流转，像凝固的眼泪。
中间，是油腻餐巾纸上的蠕动密码。此刻它已经复杂到肉眼无法追踪其变化规律，只在视网膜留下灼热的残影。
右边，是一枚朴实无华的玉简——里面是她穿越以来所有的研究笔记、数据模型、失败记录，以及一句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如果这次失败了，至少留下这些。或许下一个文明，能用它们走得更远。】
夜风吹过，掀起餐巾纸的一角。
密码符文突然停止了蠕动。
它静止了三息，然后开始……逆向简化。
复杂的十三层递归结构一层层剥落，最后只剩下一行简单到令人发指的文字：
【密码=你问过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云知意愣住了。
第一个问题？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问过太多问题：灵力是什么？天道有没有漏洞？科学在这里还成立吗？但真正意义上、驱动她走到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记忆翻涌。
那是穿越后的第三天，她还在杂役院挑水，肩膀被劣质扁担磨出血泡时，抬头看见天空悬浮的仙山。
她问的不是“我怎么活下去”。
也不是“我能修炼吗”。
而是——
【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仙山能违反重力悬浮？
凭什么灵力可以让人徒手劈山？
凭什么一个明显不遵守她已知物理定律的世界，却又能让她用科学方法解决实际问题？
凭什么……这个世界的“异常”，偏偏能被她的“正常”所理解？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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