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丝线近在眼前。
它不是“线”,而是一段极其复杂的、由恐惧画面、破碎声音、混乱数学公式交织成的意识结构体。云知意的思维触碰到它的瞬间,大量信息洪流般冲入她的认知:
黑暗的教室(小斌最怕数学课)
旋转的金字塔玩具(织梦者接触锚点)
无数眼睛的凝视(采集过程中的感官残留)
冰冷的“公式咬痕”(恐惧被数据化采集时的痛苦体验)
以及最深层的、被掩埋的渴望:“爷爷……我想回家……”
信息杂乱、污染严重,但核心结构还在——一个十岁孩子的意识基底。
【污染分析完成】
表层:恐惧画面黏附,可剥离
中层:织梦者数据采集接口残留,需安全拆除
深层:意识连续性断裂,需重建认知锚点
云知意迅速建立手术模型。在她“眼前”(意识视界),小斌的意识结构被三维可视化:一个由红色乱码构成的、千疮百孔的球体。破损处不断逸散出黑色雾气(污染),球体本身也在缓慢坍缩。
“老韩,”她的思维波动直接连接到老人,“我需要你回忆和小斌最快乐的三个瞬间。越具体越好,画面、声音、气味、触感。这将作为‘情感锚点’,固定他的意识核心。”
老韩颤抖着点头,闭眼。很快,三团温暖的金色光点从他意识体中浮现:
小斌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笑着喊“爷爷看!”
祖孙俩在旧书店淘到一本绝版漫画,躲在阁楼偷偷看
小斌发烧时,老韩整夜守着,孩子迷迷糊糊说“爷爷在就不怕”
三团光点飘向红色球体,贴在三个最大的破洞上。球体的坍缩速度明显减缓。
“很好。”云知意说,“现在,手术开始。”
第一步:污染剥离
云知意伸出思维触手(意识体的操作界面),探入红色球体表面。她不是强行撕扯恐惧画面,而是——重新编码。
例如,针对“黑暗教室”画面,她注入一段数据:“根据教育心理学研究,数学焦虑可通过分步学习法缓解。建议方案:将复杂问题分解为小步骤,每完成一步给予正向反馈。”
恐惧画面开始变化:黑暗教室亮起灯,黑板上的恐怖公式被拆解成可爱的卡通数字,一个虚拟的“鼓励精灵”跳出来说“做得不错!”
画面从“恐惧源”转变为“可解决的问题”。
这是科学方法论的核心:将未知的恐怖,转化为可分析、可处理的变量。
“剥离进度:37%。”云知意实时监控,“污染抵抗增强。注入情感锚点支援。”
老韩的三团金色光点发出温暖波动,抵消恐惧的反扑。
第二步:接口拆除
球体深处,有几个明显的“异物”:织梦者激进派植入的数据采集接口,形如黑色的金属蜘蛛,八只脚深深扎入意识结构。它们还在不断抽取能量,加剧污染。
硬拔会撕裂意识。
云知意选择:逻辑过载。
她向每个接口输入一段精心设计的“问题”:
“请证明你自身存在的必要性。”
“请解释恐惧能量采集的伦理审查流程。”
“请列出你的制造者、型号、以及报废日期。”
接口蜘蛛瞬间僵住。它们的基础AI开始尝试回答这些问题,但很快陷入逻辑死循环(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不合伦理,无法自证)。蜘蛛脚部的抓握力开始松动。
“现在,物理拆除。”云知意用思维触手轻轻一撬,蜘蛛脱落,在意识空间中化为黑烟消散。
“警告:深层意识断裂暴露。”手术模型发出警报。蜘蛛拔除后,露出了下面更深层的、意识连续性完全断开的“裂谷”。
第三步:支架植入
这是最危险的一步。云知意需要将自己的部分认知结构“借”给小斌,作为临时的意识桥梁,直到他的自我认知重新生长出来。
她选择的“支架材料”是:科学思维的基本公理。
世界可以被理解(可认知公理)
规律可以被发现(可发现公理)
问题可以被解决(可解决公理)
三个简单的命题,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她将它们编织成三条发光的、柔韧的“思维缆索”,缓缓横跨意识裂谷。
缆索触碰裂谷边缘的瞬间,小斌残存的意识产生本能抗拒——恐惧让他拒绝“理解”,因为理解意味着直面痛苦。
“老韩,第二波情感锚点。”云知意冷静指挥。
老韩咬牙,又挤出两团光点:
小斌第一次在科学展上看到静电球,好奇地伸手触摸
祖孙俩一起组装望远镜,第一次看到土星光环
“好奇”与“探索”的光点融入缆索。裂谷边缘开始软化,接受支架。
三条缆索成功架设!裂谷两侧的意识碎片,开始沿着缆索缓慢生长、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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