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殿的死寂仿佛有了重量,压在离音的脊梁上,也压在每一缕流动的冰冷空气里。魔尊离烬的遗言信息,如同最锋利的冰棱,剖开了他过往世界的地基,露出下方那由“慈悲”、“平衡”、“魂契”、“守护”等复杂冰冷词汇构筑的、令人窒息的真实构造。
金桃良……自愿的?
自愿签下那性命相连的魂契?自愿放弃可能的自由与安稳,将自己与一个为“容纳业障”而生的、非仙非魔的“造物”捆绑在一起?自愿承担起观察、引导、守护(或者说,监控与制约)这样一份沉重到令人发指的责任,并且一做就是数百年?
自愿……这个词,在离音此刻的心绪中,激起的不是暖意,而是更深沉的寒意与困惑。
如果她是被迫的,是受制于天帝的威权或某种胁迫,那她的所作所为——哪怕温柔是假,关切是伪——至少还有一个明确的、可以憎恨或理解的理由。
可“自愿”……这背后,需要怎样的觉悟?怎样的……动机?
是为了报答天帝的知遇之恩?金桃良能执掌天决狱,确实显见天帝对她能力的认可与破格提拔。但这足以让她献出自由与性命,去守护一个……“业障容器”?
还是说,她本身就对“桃花煞”这类禁术,或者对离音这种特殊的“混合存在”,抱有某种异乎寻常的兴趣乃至……使命感?她的“自愿”,或许源于一种研究者对独特样本的痴迷,或者一种掌控者对被掌控对象的绝对责任感?
又或者……与她的出身有关?离音猛然想起,关于金桃良的身世,在天界似乎也是个模糊的谜团。她仿佛凭空出现,因特殊能力被天帝看中,直接执掌天决狱。她的“自愿”,是否也隐藏着她自身不为人知的秘密与需求?
离烬的留言中,提到灵昀“寻遍三界”才选中金桃良。除了能力,是否也因为她……足够“合适”?这种“合适”,除了能力与心性,是否也包括了某种“同病相怜”或“命运共鸣”?金桃良自己,是否也背负着什么,让她对“守护离音”这件事,产生了某种扭曲的认同感或归属感?
离音感到头痛欲裂。体内的两股力量——属于灵晔的那份暴戾燥热与属于灵昀的那份清冽冰寒——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冲突得越发明显。心口的旧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拧转,带来尖锐的痛楚,而那痛楚深处,似乎又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清凉慰藉,如同冰泉淌过灼热的岩浆,试图抚平那躁动。
那是……魂契的联系?是金桃良那边传递过来的、无意识的安抚?还是他体内属于灵昀的那部分力量,在自发地对抗着灵晔的暴戾?
离音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杂乱的思绪,目光重新投向那面已恢复普通的壁画墙壁。离烬的遗言只解释了缘由与部分事实,却并未给出未来的路标。
他知道自己是“容器”,是“平衡节点”,知道金桃良是“自愿的守护者”与“魂契枷锁”。
但这并不能消解他内心的空洞与茫然,也不能解答他最根本的疑问——他,离音,作为一个拥有独立意识的存在,究竟该何去何从?
接受这命运,与金桃良在这魂契的捆绑下,继续扮演“被守护者”与“守护者”的角色,直到某一天力量失控,或这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还是……
离音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墨玉案几冰冷光滑的表面。冰寒的触感让他略微清醒。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沉渊殿外,那幽冥渊无尽翻涌的黑暗。
他体内有灵晔的暴戾业障,也有灵昀的清圣本源,更有魔界“渊魔共生”秘法打下的烙印。他是仙魔禁忌的产物,是平衡的棋子,却也可能是……最大的变数。
金桃良是锁,是盾,是自愿绑在他身上的同行者(或者说监视者)。但魂契是双向的。她的性命与他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既是对他的制约,从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她将最大的弱点,主动交到了他的手上?
如果他能彻底掌控自己体内这混乱的力量……
如果他能洞悉金桃良“自愿”背后真正的动机与秘密……
如果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安排”,而是主动去理解、甚至去……利用这复杂的局面……
离音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总是笼罩忧郁的眼眸深处,此刻却燃起了一点极其幽暗、却也异常坚定的火焰。
他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即使他的诞生源于一场冰冷的“慈悲”与算计,即使他的守护者源于一份诡异的“自愿”,即使他的未来似乎早已被标注上“容器”与“节点”的标签。
他是离音。
他需要知道更多。关于自己力量的真谛,关于金桃良的全部,关于当年那场血祭的每一个细节,关于灵昀与离烬之间所有的协议,关于……自己是否真的只能永远做一个“平衡”的符号。
首先,他要“见”金桃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