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殿内冰寒死寂,仿佛连幽蓝冷焰燃烧的微响都被冻结。离音坐在墨玉案几后,如同一尊失去所有生气的石像,只有指尖那缕一闪而逝、混杂着暗金与冰蓝的诡异光焰,证明着这具躯壳内正经历着怎样天翻地覆的崩毁与重塑。
幽瞳带来的信息太过惊人,像一把淬毒的冰锥,将他过往的认知、情感、乃至对自我存在的定义,彻底击得粉碎。
他是血祭的产物。是灵昀为了处理兄长灵晔的“暴戾业障”,与魔尊离烬交易、利用禁忌手段催生出的“容器”。金桃良是这场血祭的“执刑者”与“引导者”,她接近他,教导他“桃花煞”,并非出于怜悯或情愫,而是冰冷的任务——观察、控制,或许还有“催化”他这个“混合体”。
巨大的荒诞感与背叛感如同幽冥渊的魔气,将他吞没。但随之而来的,并非仅仅是愤怒与毁灭欲,还有一种更深的、刺骨的冰冷疑问——
为什么?
灵昀,那位以仁慈、睿智、平衡着称的天帝,为何要采取如此极端、如此违背天理的手段?仅仅是为了处理灵晔的遗留问题?还是有更深的图谋?魔尊离烬,他的“养父”,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获得了什么?金桃良……她签下魂契,性命与他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又是怎样的束缚与算计?
就在他思绪如同暴风雪中失控的陀螺般旋转时,沉渊殿深处,那面一直悬挂着、描绘着魔界古老征战壁画的墙壁,忽然无声地泛起涟漪。
壁画上,一位身披狰狞魔甲、仰天咆哮的魔神虚影,眼瞳部位亮起两点幽光。紧接着,一段被封存了不知多少岁月、以特殊神魂印记镌刻的信息,如同解封的洪流,猛地冲入了离音的意识!
这不是幽瞳带来的零碎情报,而是一段……来自魔尊离烬的、预设好的、唯有在离音血脉产生剧烈共鸣(比如,因得知真相而心神激荡,引动体内灵晔与灵昀两股力量冲突)时才会触发的……遗言!
离烬那熟悉又陌生的、带着无尽威严与一丝难以言喻疲惫的声音,直接在离音神魂深处响起:
“音儿,若你听到这段留言,说明你已触及自身血脉的部分真相。有些事情,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你不是我的血脉,但自你被送入魔界那一刻起,你便是我的儿子,是魔界的三殿下。这一点,从未改变。”
“当年,‘双曜之劫’终局,灵昀确实胜了,但他无法彻底泯灭其兄灵晔那源自太阳真火本源的暴戾业障与残魂执念。那业障若不妥善处置,不仅会侵蚀灵昀自身,更可能污染天界本源,甚至波及三界。灵昀前来寻我。”
离音的心猛地一紧。
“他带来了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以魔界至阴至浊的‘幽冥魔渊’为‘皿’,以他自身部分太阴清辉本源为‘引’,容纳并转化灵晔的部分暴戾业障与残缺命魂,结合我魔界秘传的‘渊魔共生’之法,孕育一个全新的生命。这个生命将同时承载清圣与暴戾、仙源与魔质,成为平衡与制约的‘节点’,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继承’并‘安抚’灵晔那无法消散的执念。”
“这便是你,离音。你的诞生,并非为了毁灭或取代谁,而是为了……‘容纳’与‘平衡’。是灵昀在无法对兄长痛下杀手、又不忍其业障危害苍生之下,所能找到的……最慈悲,也最残酷的出路。”
离音浑身冰凉。慈悲?残酷?将他这样一个“混合的”、“为容纳业障而生”的存在带到世上,究竟是慈悲,还是另一种更深的残忍?
离烬的声音继续,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我同意参与,并非全为交易。魔界需要与天界维持一种新的、更复杂的平衡。而你,若能在魔界长大,受魔族教养,或许能更好地控制体内那部分暴戾特质,真正成为平衡的关键,而非新的祸端。”
“灵昀对此计划极度谨慎。他为这个即将诞生的‘你’,寻遍三界,挑选守护者。此人需心思缜密,能力卓绝,更需有绝对的忠诚与……承受巨大秘密与责任的觉悟。最终,他选定了一个看似最不可能的人选——当时初露头角、因其独特能力而被破格提拔掌管天决狱的金桃良。”
金桃良!
“金桃良出身特殊,其能力‘桃花煞’涉及神魂与因果,或有助观察与引导你的状态。更重要的是,她心思深沉,善于伪装,能在天庭复杂环境中为你提供掩护。灵昀亲自与她密谈,许以重责,也……种下魂契。从此,她的性命与你彻底相连。你生,她生;你亡,她亡;你体内力量失衡暴走,她亦将承受反噬。她不仅是天决狱的执掌者,更是你唯一的、也是最牢固的枷锁与守护者。”
离音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带着那丝诡异的金红色泽。魂契……性命相连……所以,金桃良对他的一切“引导”与“陪伴”,都源于这冷酷的契约与任务?她的温柔是假的?她的关切是装的?甚至连当年桃花林下的相遇,也可能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入职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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