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舍房条件简陋,通铺大炕,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尘土味和年轻人的躁动气息。
“林川”被安排在了靠窗的一个位置。他放下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其实就是一套换洗衣物和那柄普通长剑,然后便懒洋洋地靠坐在炕沿,一条腿曲起,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
与周围那些或紧张踱步、或默默擦拭兵器、或三五成群低声交流的投试者不同,他显得过于放松,甚至有些…吊儿郎当。
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世不恭的浅笑,眼神(得益于那层诡异的涂料)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屋舍——虽然在他“眼”中,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和嘈杂的声波。但他模仿着正常人打量环境的姿态,头部微微转动。
几个想上来搭话的投试者,被他这副看似慵懒实则透着股疏离甚至隐隐危险的气息劝退,只远远看了几眼,便不再靠近。
这正是谢霖川想要的效果。贴合一个家道中落、性格孤僻却又带着点破落子弟习气的“林川”人设。更重要的是,这种略显散漫的姿态,能一定程度上掩盖他偶尔因“视物”不便而产生的细微停滞。
晚膳时分,饭堂里人头攒动。
谢霖川打了份简单的饭食,找了个角落安静的位置坐下。他吃饭的动作不快,但极其稳定,筷子每一次落下都精准无误,仿佛能看清每一根菜叶——这得益于他恐怖的听觉和触觉记忆,早已在脑海中构建了碗盘的位置分布。
琳秋婉作为内门弟子,负责维持饭堂秩序。她目光几次不经意地扫过那个角落里的孤僻身影。
越看,越觉得古怪。
白天初见的震惊过后,冷静下来,她发现这个“林川”身上充满了矛盾。
那副英俊皮囊下,总感觉藏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尤其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副懒散不羁的样子,和那日在地牢、在山谷中那个冰冷肃杀、压迫感十足的狱镜司煞星,几乎判若两人。
这伪装未免也太…逼真了些。那抹流里流气的笑容,那股子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而且…
琳秋婉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的眼睛…
看人看物时,总给人一种…隔着一层毛玻璃的感觉?不够灵动,甚至有些微妙的迟滞。尤其是在需要快速转换视线焦点时,那种不协调感会更明显一点。
她端着餐盘,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长凳上坐下。
“林师弟,对住处还习惯吗?”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寻常的师姐关心新弟子。
谢霖川抬起头,“看”向她坐下的方向,嘴角那丝痞笑不变:“还行,比风餐露宿强点。谢师姐关心。”
他语气随意,甚至带着点轻佻,像极了那些没什么真本事却爱口花花的破落子弟。
琳秋婉被他这语气弄得一怔,心中那种违和感更强了。她定了定神,目光落在他那双异常“明亮”却缺乏生气的眼睛上。
“林师弟…”她斟酌着用语,“你的眼睛…似乎…有些特别?可是受过伤?或是患有眼疾?”
问出这话时,她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谢霖川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容依旧,甚至带上了点玩味,他向前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
“怎么?师姐这就开始关心起师弟我了?是不是觉得师弟我这双眼睛…格外迷人?”
琳秋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调戏般的话语弄得耳根一热,下意识后撤了半分,脸上闪过一丝薄怒,但立刻被她压下。
“休要胡言!”她板起脸,“只是见你目光似乎与常人有异,既是同门,关心一句罢了。”
“哦——”
谢霖川拖长了声音,身体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烧坏了眼睛,落下了点病根,看东西是有点模糊,不太聚光。让师姐见笑了。”
他解释得轻描淡写,合情合理,配上那副浑不在意的表情,似乎天经地义。
琳秋婉将信将疑。这个理由似乎说得通,但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不是“模糊”,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无”。
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原来如此。”她淡淡应了一句,低下头开始用餐,不再说话。
谢霖川也继续“看”着面前的饭菜,慢条斯理地吃着,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
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但这女人的观察力,比他预想的还要敏锐。
明天的选拔测试,必须更加小心。
绝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任何马脚。
饭堂嘈杂,两人对坐无声,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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