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月隐星稀。
澜州城西的富贵坊陷入沉睡,高门大院的黑影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赤阳派的别院就坐落在此处,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座石狮在朦胧夜色中显得格外肃穆。
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落入院中。正是谢霖川与江逍。谢霖川依旧抱着昏迷的琳秋婉,动作轻盈如羽,落地无声。江逍紧随其后,长剑已然出鞘半寸,警惕地扫视着幽静的庭院。
院内回廊曲折,假山掩映,寂静得有些反常。
“不对劲。”江逍压低声音,“太安静了。”
谢霖川微微颔首,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蔓延开去。没有寻常护卫巡逻的气息,但在庭院深处,一股灼热而磅礴的内力若隐若现,如同隐藏的火山。
目标明确。谢霖川没有犹豫,抱着琳秋婉,径直朝着那灼热内力源头的方向
——后院主屋走去。
就在他们穿过中庭,即将踏入后院月亮门的瞬间。
“嗤!”
一道炽热的枪芒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毫无征兆地从侧里假山后暴射而出!枪速极快,角度刁钻,直取抱着琳秋婉、看似行动不便的谢霖川肋下空门!
这一枪,狠辣、果决,带着赤阳派功法特有的灼热罡气!
“小心!”江逍惊呼,几乎是本能反应,身形疾闪,手中长剑青芒暴涨,一式“清罡裂风”悍然迎向那道枪芒!他不能让对方伤到毫无防备的谢霖川和师姐!
“铛——!”
枪剑交击,爆发出沉闷的巨响!火星四溅!
江逍只觉一股灼热巨力顺着剑身狂涌而来,手臂剧震,气血翻腾,脚下“噔噔噔”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脸上闪过一抹骇然。好强的内力!
假山后,一道火红的身影持枪而立。那是一名女子,身姿高挑挺拔,面容姣好中带着一股不让须眉的英气,眉眼凌厉,正是赤阳派门主,“赤缨枪”燕绫娇!
只是此刻,她脸上没有丝毫平日的大方爽朗,只有冰冷的戒备和杀意。她显然没有认出改换装束、气息内敛且抱着个人的谢霖川,只当是趁夜潜入图谋不轨的敌人。
“何方宵小,敢闯我赤阳别院!”燕绫娇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手中长枪一振,炽热的枪芒再次锁定二人,显然准备发动更凌厉的攻击。
燕绫娇目光扫过他被震得微微发抖的持剑手腕,又落在他略显狼狈的脸上,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但警惕未减,枪尖微抬,打断道:“清罡门的小子?你怎会在此?此人又是谁?”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被宽大斗篷笼罩、抱着人的谢霖川身上,带着审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谢霖川,缓缓抬起了头。
月光勉强透过云层缝隙,落在他那张棱角分明、却带着风霜与血迹的脸上,尤其是那头在夜色中依旧刺眼的、暗红与霜白交织的长发,以及……那双恢复视力后,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锐利的眼眸。
燕绫娇准备刺出的长枪骤然僵在半空!
她脸上的冰冷戒备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猛然炸开的、混杂着狂喜与酸楚的复杂情绪!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握着枪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嘴唇张合了几下,才终于发出一个带着颤音的字:
“……谢…谢霖川?!”
是她眼花了吗?是梦吗?那个传闻中已经死在焉川,让她寻觅许久、心绪难平的人……竟然就这样,突兀地、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谢霖川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写满震惊与激动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但很快便恢复了古井无波。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确认了身份,巨大的喜悦冲垮了燕绫娇所有的防备和仪态。她一个箭步冲到谢霖川面前,想伸手触碰他似乎又不敢,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和激动:“真的是你!你没死!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那么容易死!”
她语无伦次,完全忽略了旁边的江逍,也暂时忽略了谢霖川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江逍看着这一幕,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收剑入鞘。
激动过后,燕绫娇终于稍稍冷静,目光这才落到谢霖川怀中那个被斗篷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人身上,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谢霖川低头,轻轻掀开了罩在琳秋婉头上的斗篷兜帽,露出了她那张苍白如雪、清冷秀美却毫无生气的脸庞。
燕绫娇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转为错愕,仔细辨认了一下,才不确定地开口:
“琳……琳妹妹?!”
她认得琳秋婉,叶知秋的记名弟子,更是与谢霖川有着复杂宿命纠缠的女子。她……怎么会伤成这样?还被谢霖川如此抱着出现在这里?
一瞬间,无数疑问涌上燕绫娇心头,但看着琳秋婉那危在旦夕的状态,她立刻压下了所有疑问,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快!先进屋!”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引路,语气急促,“她伤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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