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川强撑着近乎破碎的身躯,如同阴影中的孤狼,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天堑长城其中一段相对偏僻的关口。这里并非直面幽原大荒域的主战场,而是位于防线侧翼,地势险要,但并非妖祟冲击的首要目标。
关墙之外,残留着激烈战斗后的痕迹。焦黑的土地,破碎的兵器甲胄,以及尚未完全消散的、属于低阶妖祟的腥臭煞气。几队曜阳卫士兵正在打扫战场,将同袍的遗体小心收敛,将妖祟的残骸堆积焚烧。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动作井然有序。
谢霖川隐匿在一块巨岩之后,敏锐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扩散开来。他捕捉到了空气中残留的多种气息——除了曜阳卫那纯阳刚烈的罡气外,还有不下十道属于九境武者的波动,甚至隐隐有三股更加凝练、如同磐石般沉稳的十境气息坐镇在关隘的不同方位。
“看来……李刍风和那几个老怪物不在这里……”谢霖川心中暗道,稍稍松了口气。若是那几位十二境的【剑豪】在此,他此刻的状态绝难瞒过他们的感知。
这里不是风暴的中心,只是被余波波及的边缘。对他而言,正是暂时避开狰魁锋芒、隐匿行踪、修复伤势的绝佳之地。
他不敢调动体内那依旧脆弱的混合力量,只能凭借肉身残存的气力与新生的雷煞之力中那丝对阴影的亲和,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了岩石的纹理。他看准了巡逻士兵交替的一个短暂空隙,身形如同鬼魅般贴着地面疾掠,借助地形阴影的掩护,如同滴水入海,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那道象征着秩序与混乱界限的巍峨城墙,重新踏入了曜朝的疆土。
一进入关内,那股无处不在的、源自山河碑镜基的微弱排斥感再次浮现,虽然比之前弱了许多,但仍像背景噪音般萦绕不去,提醒着他这身力量与这片土地的格格不入。他强忍着不适,没有丝毫停留,迅速远离关口,朝着内陆方向,寻了一处荒无人烟、煞气稀薄的山谷,一头扎了进去。
他现在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梳理体内那一团乱麻般的力量,来修复几乎崩溃的肉身,更要弄清楚……赤烬那缕残念再次出手后,如今又处于何种状态?那脆弱的平衡,又能维持多久?
……
与此同时,天堑长城最重要的正面战场——幽州段。
这里的气氛,与谢霖川潜入的那段边关截然不同。
巍峨的城墙如同一条伤痕累累的灰色巨龙,横卧在苍茫大地之上。墙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严阵以待的曜阳卫将士,他们身披附着破煞符文的亮银甲,手持闪耀着纯阳光芒的长戟劲弩,眼神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墙外那片被灰暗雾气笼罩的死亡地带。
城墙之外,视野所及之处,大地一片狼藉。深坑、焦痕、冰霜冻结的印记、以及大片大片尚未干涸的暗紫色“血液”,无不诉说着不久前这里爆发过的惨烈战斗。数十具庞大的蚩鬯、戾貅残骸散落在战场上,有的被烈焰焚毁,有的被雷霆劈碎,有的被极寒冻结,正在由专门的队伍进行最后的清理与净化。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妖祟特有的腐臭气息,混合着曜阳卫将士身上散发的纯阳罡气,形成一种怪异而压抑的氛围。
虽然暂时没有新的妖祟浪潮涌来,但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因为他们知道,之前的几波攻击,或许只是试探,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恐怖,那由狰魁意志主导的、无穷无尽的妖祟大军,尚未真正降临。
斥候小队不时从墙外撤回,带回最新的情报——幽原大荒域方向的煞气正在不断凝聚,那灰暗的雾气深处,仿佛有无数阴影在蠕动,低沉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嘶鸣与咆哮隐隐传来。
“都打起精神!妖祟的主力随时可能扑上来!检查弩机,补充符箓,修复阵盘!”高阶将领的吼声在墙头回荡,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士兵们沉默而迅速地执行着命令,没有人抱怨,没有人退缩。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目光坚定地望着那片孕育着毁灭的灰暗。他们身后,是家园,是亲人,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在这片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中,唯有风掠过垛口发出的呜咽声,以及远方幽原深处那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九幽的诡异低笑,在提醒着每一个人——
决战,尚未开始。
但它,必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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