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空间中，死寂无声。
只有山河碑碎片化作的晶莹与灰黑交织的尘埃，还在缓缓飘落，如同一场悲伤的雪。
叶知秋的质问，如同沉重的巨石砸在地上，却得不到任何回响。他死死盯着谢霖川，胸膛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起伏，那目光几乎要将其生吞活剥。几位春风秋雨门的长老挣扎着站起，看向谢霖川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与痛恨，阵法被破的反噬让他们气息萎靡，但此刻更痛的是心中的绝望。
琳秋婉站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手中的三尺凌霜低垂，剑尖点地，发出细微的嗡鸣。她看着谢霖川，看着他苍白而沉默的侧脸，看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仿佛带着无尽疲惫的鲜血。心魇秘境中的画面再次翻涌，与眼前这毁灭性的景象交织，让她心中那片冰原之下，竟生出一丝荒谬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动摇。
他真的……只是为了破坏而来吗？
就在这死寂与绝望弥漫，叶知秋几乎要忍不住再次出手，将眼前这“毁碑者”就地正法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恐怖悸动，如同实质的浪潮，悍然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席卷了整个秘境，乃至整个凤翎州，整个曜朝十九州！
这股悸动，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生命层次与规则层面的绝对碾压！充满了无尽的怨毒、毁灭、以及一种挣脱了万古枷锁后的、肆无忌惮的狂喜与暴戾！
天空，那原本凝固的暗红色，如同被泼入了浓墨，瞬间变得漆黑如渊！并非黑夜的黑，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令人灵魂冻结的虚无之黑！
大地，剧烈震颤，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秘境之外，整个栖凰谷，乃至更遥远的山脉、平原，都在这悸动下瑟瑟发抖，仿佛末日降临！
“呃啊——！”
几位重伤的长老在这恐怖的威压下，直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七窍之中渗出鲜血，神魂遭受重创。
叶知秋闷哼一声，周身浩然剑气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他强行稳住身形，猛地抬头望向秘境之外，那漆黑的、仿佛有巨物蠕动的天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
琳秋婉也是娇躯剧颤，玄霜印自主爆发出冰蓝光辉护体，才勉强抵御住那直透灵魂的压迫感。她同样望向外界，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却比心魇秘境中感知到的强大了千倍万倍的暴戾意志，一个让她浑身冰凉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
屏障……破了？
那个被山河碑阻挡了无尽岁月，源自“幽原大荒域”的始祖妖物……狰魁……它……出来了？！
而这股破封而出的气息，恰好就在山河碑碎片被毁的……下一秒！
时间点，巧合得令人绝望！
叶知秋猛地转回头，眼睛看着依旧佝偻着身体、沉默不语的谢霖川身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颤抖，“……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缓慢道：
“山河碑……毁了，最后的屏障……放出了狰魁”
“我早就该想到……你这身煞气”
叶知秋的反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那几位长老闻言，看向谢霖川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孽障！罪该万死！！”
“是你引来了这灭世之灾！！”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似乎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谢霖川，就是导致狰魁破封的元凶！他毁了山河碑，断绝了最后的希望！
琳秋婉猛地看向谢霖川，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那些过往，那些挣扎，那些她窥见的一丝柔软……难道都是假的？都是这滔天阴谋的伪装？
在众人如同利剑般的目光和诛心的指责下，谢霖川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直了身体。
他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抬起手，用手背慢慢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仿佛耗尽了一切生机的疲惫。
他感受到了。
那股破封而出的恐怖气息，那属于狰魁本体的、令他体内煞骨都为之颤栗共鸣的绝对力量。
李刍风……失败了。
他还是……晚了一步。
不，或许，从他踏入这秘境，不，或许从他得到赤幽冥铁，甚至更早……从他失去一切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已经注定。
解释？
现在解释，说这一切是个陷阱，说毁了这碎片是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
谁会信？
在狰魁破封这“铁证”面前，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都像是狡辩，都像是……嘲讽。
他看着叶知秋那越来越锐利的眼睛，看着几位长老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表情，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琳秋婉的脸上。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愤怒，有难以置信，但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寻？或者说，是一丝不肯彻底死心的……奢望？
谢霖川迎着她的目光，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自嘲的弧度，带着无尽的苦涩与认命。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终于发出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现在……”
他顿了顿，仿佛凝聚着最后的气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
“……我说什么，你们还会信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秘境之外，那漆黑的天空之中，猛地亮起了两轮巨大的、如同血色湖泊般的……眼眸虚影！
狰魁的目光，跨越了无尽空间，带着戏谑、贪婪与无尽的毁灭意志，第一次，真正地……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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