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湖面的冰层已渐渐消融，映着天光，泛出粼粼波光。
桃源谷中，上千人如同上紧的发条，在各自岗位上忙碌着。
冶炼工坊的锤声、新建畜栏的夯土声、远处开荒队的号子声，交织成一片蓬勃的生机。
然而，在这片安宁祥和的景象之下，林珩的目光已投向了更远的未来
一支真正能战、敢战、战之能胜的武装力量，是桃源在这乱世安身立命、乃至实现宏图的根本保障。
这日清晨，林珩将大统领赵猛请到了湖边新建的、用于操演的小校场。
校场上，数十名挑选出来的青壮正在练习基础的队列与格斗，呼喝声颇有气势，
但林珩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赵叔，”林珩指着场中手持木矛、练习突刺的队员，
“如今我等人手已过千，可战之兵逾三百。然则，若仍沿袭旧式战法，即便人人悍勇，面对朝廷经制之师，或地方豪强之私兵，恐仍是以卵击石。”
赵猛独眼锐利，沉声道：
“家主所虑极是。老夫观如今训练，虽比流民强甚，然与精锐边军相比，阵型变换、号令协同、乃至装备，仍差距甚远。尤其……我等缺乏战马，几无骑卒，机动力与冲击力堪忧。”
“正是此理。”林珩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新绘的草图，铺在旁边的石桌上，
“故，我意革新战法，扬长避短，以我之‘奇’，克敌之‘正’。”
他首先点向草图上一排排分列站立的火枪手示意图：
“其一，火器队当为军中脊梁，战术需革新。弃单排轮射，改用‘三段击’之法！”
他详细解释：将火枪手分为三列，第一列跪姿射击，第二列立姿射击，第三列装填；第一列射毕，退至最后装填，第二列上前变为第一列射击，如此循环不绝，可形成持续不断的密集火力！“
此法，可最大限度弥补我等燧发枪装填仍慢之弊，以火力密度压制敌军冲锋，尤其对付密集阵型，效果最佳！”
赵猛眼中精光爆射，他久经战阵，瞬间就明白了这种战术的可怕之处！持续不断的弹雨，足以在接战前就摧毁敌军的士气和阵型！
“妙！此法大妙！若火枪数量足够，弹药充足，结阵而守，可谓坚不可摧！”
“然火器亦有局限，射程、精度、近战皆是短板。”
林珩话锋一转，指向另一支轻装部队的示意图，
“故需第二支力量——手榴弹投掷队！”他解释，挑选臂力好、身手敏捷者，专司投掷手榴弹。
在敌军冒死冲近阵前三十步内时，密集投掷，以爆炸和破片大量杀伤、搅乱敌阵，
为火枪队创造第二轮射击机会或后撤重组的时间。
“至于第三支……”林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草图上一支虽无马匹、却按骑兵装备设想的小队上，
“我称之为‘突击骑队’！此乃破阵、追击、扩大战果之利刃！”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赵猛，
“如今虽无战马，然购马之事，需立刻提上日程！我已让工坊依我之图，试制一种新式短铳。”
他详细描述这种短铳：
铳管粗短，内膛光滑，一次装填多枚细小钢珠或铁砂，发射时，弹丸呈扇面散射而出！“
此铳，我称之为‘霰弹铳’！不求精准，但求近距面伤！
设想，骑手策马突入敌阵，于十步之内，以此铳轰击，一铳之下，面前数敌非死即伤！
旋即弃铳，抽长刀劈杀，借马速冲力，可瞬间撕开敌阵缺口！”
“一铳糜烂数步！近身长刀破阵！”
赵猛倒吸一口凉气，独眼瞪得滚圆，仿佛已看到那血腥而高效的杀戮场景！这完全颠覆了他对骑兵冲阵的理解！这已不是两军对垒，而是单方面的屠戮！他激动得胡须微颤：
“若得百骑如此装备，辅以火枪、手榴弹，野战之中，谁敢撄我锋芒？！”
“正是！”林珩斩钉截铁道，
“故此三支力量，需协同训练，火枪远射，手榴弹中程阻敌，骑队近身破阵！此为我桃源未来之‘新军’雏形！
赵叔，此事关乎存亡，需你亲自抓，从队员选拔、装备配给、到协同演练，务必严格保密，精益求精！”
“老夫明白！”赵猛重重点头，胸中豪情激荡，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随林啸将军沙场点兵的岁月，
而少将军所谋，更显奇诡狠辣，却直指胜利核心！
敲定军事改革方略后，林珩话题一转：“军力为盾，然财货为血。下一次行商，需尽早提上日程，规模、货品、目标，皆需更谨慎。”
赵猛沉吟道：“如今精盐、肥皂产量已增，玻璃器亦可少量出手。然则，如家主所言，大张旗鼓必引祸端。需寻更隐秘之途。”
“我意，此次行商，由胡小娥主导。”林珩道。
“小娥那丫头？”
赵猛微感意外，虽知林珩在培养她，但毕竟年轻，且是女子。
“正是。”林珩肯定道，
“此女有商才，心思缜密，且其家世与云开城黑市有所关联，此乃优势。
我等无需与明面大商号交易，反其道而行，直入黑市，寻找可靠代理人，建立长期、小批量、多批次的秘密供货渠道。如此，风险更小，更易控制。”
他继续道：
“小娥曾言，其父生前在云开城黑市中，有一位过命交情的挚友，姓金，人称‘金算盘’，虽身处灰色地带，却极重信义，且门路极广。
此次，可让胡小娥持其父信物，尝试联系此人。由她出面，以落魄商贾之女欲变卖祖传‘海外奇物’为名，比我们这些生面孔更不易惹人怀疑。
赵叔你需选派最精干、机警的护卫队，明为护商，暗为保护与监督，确保小娥安全，并监视那金先生，若有不妥，立即撤离。”
赵猛思忖片刻，觉得此计可行，风险相对可控，且能锻炼胡小娥，便点头应下：
“好！老夫会挑选绝对可靠之人，以老带新，由王豹带队护卫。一应交易细节、底线价格、联络方式，皆由家主与小娥姑娘定夺。”
计议已定，两人又仔细推敲了诸多细节。
校场上的操练声依旧，但桃源的军事与商业战略，已在这春寒料峭的清晨，悄然迈出了更具野心和章法的一步。
锐意革新，方能于乱世中，杀出一条生路，乃至……更远的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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