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豹与胡小娥的大婚之喜,如同在桃源谷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温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持续了整整一夜,直至次日天明,谷中仍弥漫着喜庆的余韵。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酒肉的香气和欢声笑语,人们见面时,脸上都带着由衷的笑容。
对于这对新人相识一月便缔结婚姻,林珩心中并无丝毫诧异。
在这个乱世,生死尚且无常,一份历经考验、彼此倾心的情谊已是万分珍贵。
女子一旦认定了人,往往便是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相比那些婚前素未谋面、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合,王豹与小娥这般共同历经生死、彼此扶持的情感,反而更显真挚牢固。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林珩正在院中活动筋骨,修炼《淬力诀》,感受着体内日益充盈的气血之力。
只见赵猛脚步匆匆而来,独眼中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光芒,脸上竟带着几分罕见的、近乎失态的潮红。
“家主!大喜!天大的喜事!”赵猛声音都有些发颤,不及行礼便急声道。
林珩收势,心中微讶,能让历经风浪的赵猛如此失态,绝非寻常:“赵叔,何事如此激动?慢慢说。”
赵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压低声音道:
“是……是小娥带回来的那批难民!其中一人……
老夫昨日安排人手逐一核查问话时,便觉得其中一青年身形眉眼有些眼熟,
但当时他衣衫褴褛,满面尘灰,自称是北地逃荒的铁匠学徒,言语也有些闪烁,老夫便留了心,未动声色。”
他顿了顿,眼中泛起追忆与痛惜之色:
“今日一早,老夫借口查看他们安置情况,又特意去寻他。
他正在帮着修缮隔离区的棚屋,赤着上身,老夫一眼便看到他左肩胛处有一块暗红色的、形如枫叶的胎记!绝不会错!”
林珩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
赵猛的声音带着哽咽:“家主可还记得,当年南下途中,为大军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队长王勇?
使一柄开山斧,性子最是勇猛刚烈!
他……他为了探明前路,在毒龙涧独自引开那条盘踞的巨蟒,为我等主力开辟生路,
自己却……尸骨无存……他膝下有一独子,幼时老夫曾见过几次,那孩子左肩便有这么一块枫叶胎记!
王勇兄弟一直最挂念的,便是他那留在后方的妻儿……”
“你是说……”林珩的心也提了起来。他当然记那位英勇的先锋队长,并且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的牺牲为队伍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就是他!王勇的独子,王强!”赵猛重重一拍大腿,“
老夫当时便喝令他抬头,仔细端详,那眉宇间的倔强与眉目,与他父亲年轻时一般无二!
起初他还想狡辩,老夫直接道出他父姓名、籍贯、军中职务、甚至他娘亲姓氏,那孩子……
那孩子当时就愣住了,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跪在地上,抱着老夫的腿,哭得像个孩子……他这才承认,他确是王强!”
原来,王强当年随母亲与其他军眷一同南迁,途中遭遇乱兵冲散,
母亲为护他而死,他侥幸逃脱,一路隐姓埋名,乞讨流浪,辗转来到岭南。
为了活命,他不得不伪装身份,甚至谎称是铁匠学徒(其父确是军中铁匠出身,他耳濡目染会些皮毛)。
若非赵猛这双毒辣的眼睛和那份深藏心底的战友情谊,
恐怕这故人之子就要就此埋没于流民之中了。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赵猛老泪纵横,
“王勇兄弟在天之灵,终是庇佑了他的血脉,让他流落至此,与我等重逢!这桃源,果然是我等英魂汇聚之所!”
林珩听完,亦是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这不仅仅是找到一个故人之后,更是对桃源“英烈陵园”意义的一种印证,
是对所有像王勇一样牺牲的将士亡魂的一种告慰!
这冥冥之中的安排,让桃源的凝聚力更深了一层。
“快!带我去见他!”林珩立刻道。
在隔离区一间简陋的棚屋里,林珩和赵猛见到了王强。
洗去尘垢后,一个面容黝黑、身形精壮、眼神中带着历经磨难后的坚韧与一丝不安的青年站在他们面前。
得知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便是父亲誓死追随的少将军、如今的桃源之主,王强又要下拜,被林珩一把扶住。
“王强兄弟,不必多礼!”
林珩看着他,目光诚挚,
“令尊,乃我林家军英烈,为救我等于危难,舍生取义,忠勇无双!你能来到桃源,是上天之意,亦是令尊英灵庇佑!从此,这里便是你的家,你我兄弟相称!”
王强闻言,虎目含泪,重重叩首:
“少将军!赵将军!王强……王强替爹娘,谢过少将军,谢过赵叔!从此,王强这条命,就是桃源的!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赵猛抹去眼角泪花,上前一步,扶起王强,上下打量,越看越喜,独眼中闪烁着慈爱与决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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