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当山谷中的秋叶再次染上绚烂的金黄与绯红,
林珩站在议事堂的窗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
心中蓦然惊觉——自己来到这个名为“大炎”的陌生世界,竟然已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仿佛一场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境。
京城假死逃亡,找到赵叔汇合后荒野求生一路南迁,找到桃源这个天赐之地,
寻找家养,收留流民、建立这桃源谷;
从最初只为果腹生存的惶然,到如今心中渐渐勾勒出清晰的发展蓝图。
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充满了艰辛、危险、抉择,也充满了收获、温暖与希望。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上积累的细微尘埃,林珩的思绪飘远。
前世阅读过的那些网络小说情节,此刻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与这一年来亲身经历的点点滴滴相互碰撞,发出无声的嗤笑。
“古人都是弱智?反派永远降智?” 他曾一度被那些小说中主角王霸之气一抖、敌人便纷纷纳头便拜、或愚蠢送人头的桥段所吸引。
但这一年的现实,却给了他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想起盐田遭遇的那伙“海蛇帮”海匪。
他们的袭击并非无脑冲锋,否则不会做到让盐田守卫和家眷几乎全军覆灭,
肯定是有章程的登陆袭击,
若非所有人的拼死抵抗和两名比较精明的老兵的冒死报信,后果只会更严重。
他们只是凶残,但并不愚蠢。
他想起扎西汇报与西域商人的交易,
他们对物品的估价,珍贵程度都有很熟悉的认知,之前那么多的物品也只是换回来50匹战马,
可想要占他一点便宜都难如登天。
他更想起谷中的这些时代的人。
如赵猛的沉稳老练、秦飞的勇猛果决、扎西的机灵胆大、甚至石猴那近乎本能的侦察天赋……
他们或许没有受过系统的现代教育,他们的知识体系建立在完全不同的经验传承之上,
但他们的智慧、他们的坚韧、他们在各自领域展现出的惊人领悟力和执行力,
一次又一次地让林珩感到震撼。
“穿越必被无限追杀?朝廷基本无能?靠一个穿越者几句诗词就能换来几座城池甚至让敌人退兵等等”
这曾是另一种流行的套路。
主角仿佛自带嘲讽光环,走到哪里,麻烦和追杀就跟到哪里,朝廷的鹰犬总能如影随形。
或是主角去到那里就能一路打脸。
然而,这一年的经历,却让林珩对这片广袤土地上的统治秩序有了更清醒、
也更符合历史逻辑的认知。
通信的艰难,是横亘在中央与地方之间一道几乎不可逾越的天堑。
一道政令从京城发出,通过驿马接力,传递到数千里之外的边郡州府,少则一月,多则数月。
期间任何环节的延误、损耗、甚至故意搁置,都可能让政令的效果大打折扣。
而地方官府接到指令后,是否会不折不扣地执行?答案往往是否定的。
除非是涉及钱粮征收、大军过境这等关乎自身乌纱帽的要务,
否则,大多数地方官员奉行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只要治下不起大规模民变,不影响税收,那些发生在穷乡僻壤、深山老林里的“匪患”,
在官老爷们眼中,或许还不如一场春旱求雨的作法演戏来得重要。
所谓的“剿匪”,很多时候更像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官匪表演。
官兵出动,锣鼓喧天,匪徒“望风而逃”,
斩获几颗早已准备好的、不知是哪个倒霉流民的首级,便可向上报功,皆大欢喜。
真正的悍匪或许早已与某些胥吏、甚至低级军官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共生”关系。
“山高皇帝远”,这五个字,精准地概括了帝国边缘地带权力管控的常态。
桃源谷之所以能在这近一年中获得相对安稳的发展期,与这脱不开关系。
也与暂时未触及当地官府的核心利益、以及巧妙地隐藏自身有莫大关系。
朝廷的注意力,此刻恐怕正被北境的战事、内部的党争以及核心赋税区的稳定所牢牢吸引,
无暇也无力顾及这远在岭南流放之地的“疥癣之疾”。
思绪转到谷内的发展,林珩的感受更为深刻。
他最大的感悟是:绝不能小觑古人的智慧,
他们缺的往往不是聪明才智,而是那层“窗户纸”的认知,以及相应的工具和理论支撑。
在指导各行各业的过程中,林珩扮演的角色,
更像是一个“指引者”和“系统梳理者”,而非全知全能的“造物者”。
例如在农业上,他提出“沤制绿肥”、“堆肥发酵”的理念,并解释了大致原理。
但具体如何操作效率最高、不同植物沤肥效果有何差异、如何判断肥力熟成,
这些细节的摸索和完善,几乎全靠农事组那些老农凭借几十年与土地打交道的经验去尝试、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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