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的那间位于城市边缘的工作室,宋雨晴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来了。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丙烯颜料特有的气息,混杂着老房子淡淡的潮气。几幅完成或未完成的画作靠在斑驳的墙边,地上散落着画笔和颜料管。与秦砚那间可以俯瞰全城、纤尘不染的顶层办公室相比,这里凌乱、粗糙,却充满了一种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
宋雨晴蹲在一幅刚刚完成底稿的大画布前,正在与陈野讨论着下一步的用色方案。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毛衣和深色牛仔裤,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她的脸上没有精致的妆容,却因为专注而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
“……这里,如果用普鲁士蓝打底,再叠加深灰紫的枯笔触,会不会更能突出那种破败中隐含的秩序感?”宋雨晴指着画布上一个抽象的几何结构区域,语气认真。
陈野蹲在她旁边,这个性格内向、不擅言辞的年轻画家,在自己的作品面前却异常敏锐。他思索片刻,眼睛亮了亮:“可以试试。不过普鲁士蓝太冷,或许可以加一点点群青,让它在暗处有细微的反光,像……像废弃金属上最后一点天光。”
“对!就是这个感觉!”宋雨晴兴奋地点头,立刻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这个想法。经过这段时间的密集接触和共同探讨,她已经能很好地理解陈野的创作语言,甚至能提出一些颇具启发性的建议。这种基于共同理解的专业交流,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愉悦。
项目的推进并非一帆风顺。寻找合适的展览场地、与谨慎的画廊经理们周旋、制定切实可行的推广方案……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挑战。她不再是那个只需开口就能得到一切的宋家大小姐,她需要仔细计算每一分预算,需要耐心说服每一个合作方,需要处理无数琐碎却重要的事务。她熬过夜,吃过闭门羹,也曾因为压力太大躲在洗手间偷偷哭过。但每一次解决难题后那微小的成就感,每一次看到陈野因为她的努力而能更安心创作时眼中的感激,都支撑着她坚持下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她委托帮忙关注艺术圈动态的一位老朋友,以前宋家画廊的经理,现在自己经营着一家小型艺术咨询公司。
“雨晴!好消息!”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激动,“我刚得到内部消息,下个月出版的《艺术前沿》杂志,最新一期的‘新锐力量’专栏,重点推荐了三位青年艺术家,陈野排在第一个!专栏主笔是周文远教授!”
宋雨晴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心跳骤然加快。周文远!那是国内艺术评论界泰斗级的人物,眼光毒辣,言辞犀利,被他赏识的艺术家往往意味着获得了学术和市场的双重认可。他主编的《艺术前沿》在业界更是具有风向标的意义。
“真……真的吗?周教授亲自写的评介?”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千真万确!我有个师弟在杂志社做编辑,他偷偷跟我说的,稿子都已经校排了。据说周教授是在一个朋友的工作室偶然看到陈野那幅《墟·断桥》的高清图片,非常感兴趣,特意调了资料来看,评价很高,说他的作品‘在废墟美学中开辟了个人化的情感路径,具备超越时代的悲剧力量与救赎可能’。这评价,简直了!”
朋友还在兴奋地说着,宋雨晴却有些听不清了。巨大的喜悦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耳朵里嗡嗡作响。她看向不远处正在调色的陈野,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对即将到来的命运转折还一无所知的年轻人,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她知道,成了。
周文远教授的这篇评介,如同一把金钥匙,瞬间为陈野,也为她这个小小的投资项目,打开了通往更广阔舞台的大门。
消息很快得到了证实。《艺术前沿》新刊上市当天,宋雨晴一口气买了十本。她摩挲着封面上“新锐力量”那几个醒目的字,翻到内页,周文远教授那篇题为《于墟芜中见惊雷:论陈野绘画中的情感张力与形式突破》的评论文章,占据了整整两个版面。文章旁,配着《墟·断桥》的高清图片。
几乎是在杂志上市的同一时间,她的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之前对她爱答不理的画廊经理们态度变得异常热情,纷纷询问陈野作品的代理和收藏事宜;几家小型拍卖行也递来橄榄枝,询问是否有意向送拍;甚至还有两位私人藏家通过关系直接找到她,开出了比原先市场估价高出三倍的价格,希望收藏陈野“墟”系列的早期作品。
宋雨晴保持了冷静。她没有急于出手,而是在与父亲和公司顾问商量后,决定采取更为长远的策略。她代表宋氏文化与陈野正式签订了更长期的独家代理协议,并精心挑选了两位信誉良好的画廊进行合作,计划在明年春季为陈野举办首个正式的、有规模的个人展览。同时,她谨慎地放出了两幅早期作品进行试探性销售,价格远高于最初的投资成本,瞬间被抢购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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