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西码头的晨雾裹着水汽,黏在人皮肤上凉丝丝的。“五龙暖心居”后院的晾衣绳上,挂着帮众的粗布衣裳,风一吹,衣摆晃悠,撞出细碎的声响。此时正是苦力们吃早饭的时辰,大铁锅里熬着的米粥咕嘟冒泡,咸菜的咸香混着水汽飘满院子。阿坤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蹲在墙角的阴影里扒饭,筷子扒拉得飞快,眼睛却没老实过,眼角的余光黏在不远处的仓库门上——那扇门后,藏着五龙会最金贵的龙涎草种子,也是他这几天盯梢的重中之重。
陈启然揣着一张折叠的油纸,慢悠悠踱进后院。他穿着件青布长衫,袖口沾着点墨渍,看起来像个刚从书斋里出来的秀才。他没理会院子里的喧闹,径直走到后勤组的账台前,故意将油纸摊开,压在一个算盘底下。油纸是特制的,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从沪西码头出发,绕开浦东地界,一路指向苏州虎丘,旁边还用工整的小楷写着一行字:三日后亥时,运龙涎草赴苏,林峰带队,暗哨三人,走水路,避龙兴社耳目。
他算准了阿坤的视线,手指在“龙涎草”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指节叩着油纸,发出细微的声响。随后,他转头看向路过的后勤组长老王,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凝重:“老王,这批种子是咱们五龙会的命脉,千万盯紧了。龙兴社前阵子吃了亏,指不定憋着坏水要截胡。切记走水路,夜里行船,避开浦东的所有码头,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老王是个实诚人,连连点头,伸手想拿起油纸细看。陈启然却抢先一步把纸折起来,塞进怀里,摆摆手道:“图纸我收着,免得落了外人眼里。你只管安排好船只和人手,听林峰调遣就是。”
老王哦了一声,没多想,转身去灶房吩咐加菜,说要给林峰的队伍饯行。
墙角的阿坤,手里的筷子猛地顿住,碗里的米粥洒出来几滴,烫到了手背也没察觉。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扒饭的速度陡然加快,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胡乱抹了把嘴,就冲着老王的背影喊:“王组长,我去街上买袋盐,厨房的盐缸见底了!”
老王头也不回地应了声“快去快回”,压根没注意到阿坤转身时,脚步快得像是踩了风火轮。
陈启然看着阿坤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他转身走进仓库,仓库里光线昏暗,林凡尘正站在窗边,望着龙兴社据点的方向,手里把玩着一枚龙形玉佩。
“鱼儿要咬钩了?”林凡尘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笑意。
“嗯。”陈启然反手关上门,从货架上搬下一个贴着“蔬菜种子”标签的麻袋,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龙涎草种子倒出来,分装到几个小布袋里,“阿坤这几天盯仓库盯得眼睛都绿了,这张假路线图,就是专门给他量身定做的。他肯定会把消息传给雷哥,雷哥那性子,急着翻盘,必定会带人去码头埋伏。”
“警方那边,安排妥当了?”林凡尘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些装着龙涎草种子的小布袋上。
“苏晴已经去了。”陈启然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将小布袋塞进随身的行囊里,“她会以匿名市民的身份,给市警察局递消息,说三日后亥时,有人在沪西码头走私违禁品,还特意强调了‘水路运输’‘麻袋包装’。到时候,雷哥带着人往埋伏圈里钻,正好撞进警方的网里,有他好受的。”
两人正说着,仓库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晴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布裙,手里拿着一枚小巧的银簪,簪头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这是五龙会情报网的“平安”暗号,代表一切安排妥当。
“都安排好了。”苏晴走到两人身边,压低声音道,“我让情报组的两个伙计,扮成茶客,在阿坤常去的那家‘老茶馆’里闲聊。一个说‘林峰哥最近天天练水路押运,听说要运一批宝贝去苏州’,另一个接话‘那宝贝娇气得很,只能夜里运,碰不得光’。我特意嘱咐他们,声音要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邻桌的阿坤听见。这些话,足够坐实假情报的可信度了。”
林凡尘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陈启然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赞许:“做得好。这一局,要让龙兴社赔了夫人又折兵,让他们知道,咱们五龙会的地盘,不是那么好闯的。”
陈启然笑了笑,将行囊背在肩上:“我这就把种子转移到西郊的秘密药田,交给虎子看管。码头那边,就留给林峰演场好戏。”
果然,当天下午,阿坤借着买盐的由头溜出了五龙会据点。他没直接去买盐,而是七拐八绕,钻进了一条偏僻的死胡同。胡同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门虚掩着,正是雷哥的座驾。
阿坤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没人跟踪,才猫着腰钻进去。车厢里弥漫着雪茄的烟味,雷哥坐在后座,脸色阴沉得吓人,指尖夹着的雪茄烧了半截,烟灰掉在裤腿上也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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