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喜庆气氛尚未在曹国公府完全散去,李景隆便已从短暂的温柔乡中抽身,重新投入到波诡云谲的朝局与海疆事务之中。那封来自东南的加急密报,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没有惊动尚在新婚的妻子徐妙锦,只是以公务繁忙为由,每日更多时间待在格物院和市舶司的值房。徐妙锦出身将门,对此似也颇为理解,并未有寻常新妇的埋怨,反而将府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李景隆少了后顾之忧。这份默契,让李景隆对这位新婚妻子更多了几分敬重。
密报中所提及的神秘船队,行踪诡秘,装备精良,绝非寻常海盗或走私商人可比。李景隆下令潜伏在沿海的“破浪”船队旧部,以及新近组建的海军侦察快船,加大巡查力度,并设法接触那些与神秘船队有过接触的沿海势力,务必查清其来历、目的以及背后的主使者。
线索零散而模糊。有迹象表明,这些船队似乎对大明沿海的布防、航线乃至市舶司的巡查规律颇为熟悉,几次遭遇都巧妙地避开了主力。他们交易的货物也非同一般,除了传统的香料、珍宝,似乎还对硫磺、硝石等军需物资,乃至一些精良的铁器、工匠工具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
“侯爷,下面人报上来,宁波府外海发现几艘形制古怪的大船,桅帆样式不似中土,也不类南洋常见船只,倒有几分……几分前元时期活跃于闽浙的‘方国珍’余部所用海船的影子,但更大,更坚固。”吴祯这日匆匆来报,脸色凝重。他如今是海军实际训练的负责人,对海上动静极为敏感。
“方国珍余部?”李景隆眉头紧锁。方国珍、张士诚等元末割据沿海的势力虽早已被平定,但其残部遁入大海,与倭寇、走私商人合流,始终是东南海疆的隐患。若真是这些积年海寇得了新的资助,卷土重来,倒不意外。但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装备又从何而来?
“还有,”吴祯压低声音,“有兄弟冒险靠近观察,隐约听到对方船上水手吆喝,间或有……倭语词汇传出!”
“倭寇?”李景隆眼中寒光一闪。这就更不简单了。大明立国后,倭患虽时有发生,但多是零星劫掠,如此成建制、有组织的船队,且目标明确指向战略物资和工匠技术,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图谋。是盘踞日本的某个大名势力?还是……与国内某些不甘失势的势力勾结?
他想到了蓝玉。这位永昌侯在军中势力盘根错节,与沿海卫所乃至某些亦商亦盗的豪强素有往来。他完全有能力,也有动机,暗中扶持甚至勾结外部势力,给正在蓬勃发展的海贸和海军使绊子。若这些神秘船队真是蓝玉勾结倭寇乃至前元余孽所设的棋子,那其目的就绝不仅仅是骚扰那么简单,很可能是想从根本上破坏开海国策,甚至引发大规模边衅,以此打击他李景隆的声望!
“此事关系重大,未有确凿证据前,不可妄下结论,更不可打草惊蛇。”李景隆沉声道,“加派精干人手,水陆并进,一要查清这些船队的巢穴和补给点;二要严密监控沿海所有可能与外界勾结的势力和人物,特别是……与某些勋贵府上往来密切的商贾、军将。”
“末将明白!”吴祯领命,匆匆而去。
李景隆独自在值房内踱步。海上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必须尽快解决。但眼下敌暗我明,贸然出动海军主力搜剿,犹如大海捞针,且容易陷入被动。他需要一条引蛇出洞的妙计,更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来彻底震慑宵小,巩固海防。
他想到了正在船坞内进行最后舾装的“定海二号”。这是“定海一号”的改进型,明轮结构得到加强,蒸汽机功率提升,更重要的是,侧舷装备了格物院最新铸造的二十四门新式前装线膛炮!虽然仍是前装,但得益于有限的膛线和更精密的铸造工艺,其射程、精度和威力已远超当前各国海军普遍使用的滑膛炮。这,将是他克敌制胜的秘密武器。
“是时候,让这头‘铁龙’出海,试试它的利齿了。”李景隆心中定计。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能让“定海二号”悄然出动,并能诱使那股神秘势力主力现身的契机。
数日后,机会来了。市舶司接到禀报,一支由三艘大型广船组成的官督商队,满载丝绸、瓷器和茶叶,即将从广州出发,前往满剌加(马六甲)进行大规模贸易。这支船队价值巨大,且航线路经那片神秘船队频繁出没的海域。
李景隆立刻下令:这支商队按原计划出航,但航行日程和详细路线需严格保密。同时,他密令“定海二号”及两艘最新式的“巡防快舰”组成特混编队,提前数日,悄然驶离军港,借岛屿掩护,潜伏在商队预定航线附近的关键水域。整个行动,对外仅宣称海军进行例行远航训练。
“放出风去,”李景隆对负责此事的吴祯和心腹家将吩咐道,“就说这支商队携有格物院新出的‘珍奇之物’,价值连城。但切记,要做得自然,像是无意间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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