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震怒与钦命,如同在看似平静的南京城投下了一块巨石。朝会上的惊涛骇浪迅速席卷了每一个角落。李景隆被授予“主理天津纵火、严查不法”的钦差之权,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乃至锦衣卫被明令协同办案。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工程事故调查,而是一场席卷朝野、关乎权力格局的政治风暴的开端。
李景隆没有丝毫耽搁,出宫后便直奔设在南京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内的临时办案签押房。他深知,对手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必定会疯狂地抹去痕迹、销毁证据,甚至可能狗急跳墙。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撬开关键缺口。
签押房内,气氛凝重。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刑部右侍郎、大理寺少卿以及锦衣卫指挥佥事等几位被皇帝点名的协同官员早已等候在此。众人神色各异,有凝重,有疑虑,也有隐隐的兴奋。这桩案子,水太深,功劳大,风险也更大。
“诸位大人,”李景隆没有废话,直接指向墙上临时悬挂的线索图,上面已标注了天津客栈、赌坊、银楼、神策卫腰牌等信息,“陛下旨意,诸位皆知。此案关乎国本,非同小可。本督主理,还需诸位同心协力。目前线索,皆指向天津与京师有所勾连。本督以为,当分兵三路,同时进击,不给宵小喘息之机!”
“第一路,由刑部、大理寺选派得力干员,持驾帖,即刻赴天津,会同赵铁柱,依据现有线索,详查‘悦来客栈’刀疤客、‘快活林’赌坊匿名还债、漕帮动向,并提审所有相关人犯,务求口供扎实,证据链完整!”
“第二路,锦衣卫负责。一是暗查京城‘宝泉号’银楼,追查那笔匿名还款银票来源。二是秘密控制原神策卫百户胡彪、兵部武选司主事,以及都察院王御史那位姻亲,但勿打草惊蛇,先监控,摸清其近日动向、联络之人。三是……”李景隆目光扫过锦衣卫指挥佥事,“动用北镇抚司在漕运、京营乃至各衙门的暗桩,搜集近半年所有与反对新政、抨击本督相关的官员、势力之间非常规的资金、人员往来信息,尤其注意是否有串联、密谋之迹象。”
锦衣卫指挥佥事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要挖根子了,肃然领命。
“第三路,”李景隆看向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有劳副宪,率都察院御史,持本督手令及陛下密旨,进驻户部、工部,调阅格物院、市舶司及天津船厂近三年所有工程、采购、人员薪饷账目副本,进行审计。记住,是‘副本’,原账册封存。审计重点,一是核查本督及亲属名下有无异常进项;二是反向核查,近三年来,所有弹劾新政靡费、指责本督贪渎的奏章,其上奏官员及其亲属、门生,是否在相关工程、采购中,有利益输送,或利用职权阻碍、勒索!本督要的,是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账!”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李景隆这一手,狠辣至极!他不仅不怕查,反而主动要求彻查自己,更反手将审计的矛头对准了所有攻击他的人!这是要以自身为饵,将整个朝堂的水彻底搅浑,把那些藏在“清流”、“谏言”面具下的私利与勾结,全部暴露在阳光下!而且,他明确要求查“利益输送”和“阻碍勒索”,这分明是要将“政见之争”扭转为“经济犯罪”和“渎职破坏”来打!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深深看了李景隆一眼,拱手道:“下官领命,必当秉公办理,不枉不纵。”
命令下达,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为这场特殊的“战争”开动。然而,对手的反扑,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阴险。
就在办案组开始行动的次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南京城悄然传开,并迅速发酵成流言:李景隆之所以如此急切地要查天津大火,甚至不惜攀扯朝中大臣,是因为大火烧毁的“靖远号”战舰,根本是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船厂上下早就被李景隆的亲信贪墨一空,那战舰不用烧,自己开出去也得沉!李景隆这是要借“纵火”之名,行“灭口”、“掩盖”之实!更有人煞有介事地传言,在天津大火废墟中,发现了本应是精钢的龙骨构件,竟掺杂了大量脆弱的生铁!
流言有鼻子有眼,迅速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传播,甚至开始有零星的、不明身份的士子聚集,议论“奸臣误国”、“贪墨横行”。矛头再次直指李景隆,且这次攻击点更为致命——直接质疑他新政核心成果的质量和他个人的清廉。这比单纯的“扰民”指控狠毒百倍。
紧接着,都察院那位王御史,竟在府中“悬梁自尽”,留下一封“血书”,痛陈自己“忠言进谏,反遭构陷”,声称李景隆“挟嫌报复,欲置清流于死地”,以死明志!虽然他很快被家人救下,但“血书”内容已不胫而走,更坐实了李景隆“打击报复”、“堵塞言路”的恶名。
几乎同时,刑部派往天津的官员回报,在押解几名关键匠户返京途中,于荒郊遭遇“山匪”袭击,匠户全部被杀,护送官兵亦有伤亡。线索,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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