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紫禁城里里外外已开始准备新年庆典。但文华殿内,气氛却格外凝重。朱允熥召集内阁、六部、五军府重臣,举行新政推行以来的首次“岁末总结”。殿中巨大的木架上,悬挂着数幅丈许长的图表,清晰标注着各项新政的进展。
方孝孺手持细棍,正指着“铁路修建”一图解说:“南京至徐州段,三百里,已于十一月初贯通。通车月余,运货三万石,载客五千人次,净入白银一万二千两。徐州至济南段,已勘测完毕,正月动工。然……”他顿了顿,“征地遇阻,山东士绅联合上奏,言‘铁路毁田,震动祖坟’。济南府已有民聚众阻工。”
朱允熥看向新任工部尚书潘季驯:“潘尚书,此事如何处置?”
潘季驯出列:“回陛下,臣已派员赴山东,明示朝廷按市价补偿,且绕行祖坟。然当地士绅所求,远超市价,甚有要求一亩地百两者。臣以为,当强硬处置,凡阻挠铁路修建者,无论士绅百姓,一律锁拿。”
“不可。”方孝孺摇头,“山东乃孔孟之乡,士林根基。若强行动武,恐激大变。臣以为,当遣重臣前往安抚,陈说利害,许以沿线商铺优先承租之利,或可化解。”
“方师傅所言有理。”朱允熥道,“此事交由内阁,选一稳重大臣赴山东。记住,以安抚为主,但底线不可破——铁路必须修。”
“臣遵旨。”
“海军扩建如何?”朱允熥看向徐辉祖。
徐辉祖走到“水师”图前:“松江、天津、福州三处船厂,共新造战船十八艘,其中五千料大船两艘,两千料快船十艘,哨船六艘。水师现役战船已达四十艘,水兵一万二千人。然……”他皱眉,“葡萄牙人在满剌加增兵至八千,战船三十艘。据探子报,他们正在仿造我‘永乐’号,已造出船体。”
“仿造?”朱允熥眼神一凝。
“是。葡萄牙人俘虏虽释,然其工匠在押期间,必窥得我船体结构。且其与倭寇、海盗勾结,屡犯我东南海疆。上月,泉州外海有商船遭劫,疑是葡萄牙人指使。”
“增兵。”朱允熥决断,“从登州、莱州水师调十艘战船南下,归陈瑄节制。再发内帑五十万两,加速造船。明年六月前,水师战船需达六十艘。”
“末将领命!”
“市舶司税收。”朱允熥看向户部尚书夏原吉。
夏原吉翻开账册:“松江、泉州、广州三市舶司,自开埠至腊月,共收税银一百八十万两,黄金四万两,货物折银六十万两。扣除开支,净入二百二十万两。然……”他犹豫,“然朝中多有议论,言市舶司与民争利,海商税重利薄,已有怨言。”
“一百八十万两!”有官员低呼。这几乎是去岁全国盐税的一半。
“有怨言是正常的。”朱允熥平静道,“从前走私,利归私门;如今纳税,利归国库。那些海商自然不满。夏尚书,市舶司税收,如何支用?”
“回陛下,已拨付铁路修建八十万两,水师扩建六十万两,匠学堂、实学馆等四十万两,余四十万两入库。”
“取三十万两,减免浙江、福建遭倭寇劫掠州县今年税粮。另十万两,赏赐松江、泉州、广州三地水师将士。要让天下人知道,市舶司之利,惠及军民。”
“陛下圣明!”
“清丈田亩。”朱允熥看向都察院左都御史(新任)于谦。
于谦出列,神色凝重:“南直隶、浙江、江西三省,已清丈完毕。共清出被占田亩二百四十万亩,其中勋贵占八十万亩,官绅占百万亩,寺观占六十万亩。按制,三成归公,七成分与无地佃户。然……”他顿了顿,“江西吉安、抚州,有佃户不敢受田,言‘今日受田,明日必遭报复’。更有乡绅串联,逼佃户退田,否则加租夺佃。”
殿内一阵低语。这是最棘手的问题——清丈田亩触动的是整个士绅阶层的根本利益。
“于御史如何处置?”朱允熥问。
“臣已调江西按察使司兵丁,弹压闹事乡绅,锁拿三人。然此非长久之计。臣以为,当在地方设‘田亩司’,专司分田、护佃,凡有欺压佃户者,严惩不贷。”
“准。”朱允熥道,“此事由都察院、户部共理。记住,清丈田亩是为均平赋税,安顿流民,不是要逼反士绅。该严的严,该抚的抚。”
“臣明白。”
“实学入科举。”朱允熥最后看向徐光启。
徐光启有些激动:“陛下,国子监实学馆已招录生员八十人,松江、天津实学馆各招百人。所授算学、格物、地理、农政,生员们颇感兴趣。然……”他苦笑,“师资不足。通实学者本就少,愿教书者更少。且教材匮乏,臣虽已刊印《算学启蒙》等书,然杯水车薪。”
“此事急不得。”方孝孺道,“可令各地举荐通实学者,经考核,授教职。另,可召西洋传教士中通晓算学、格物者,聘为教习——但需严加监管,不得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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