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田的真名叫渡边,南满铁道株式会社调查部特派员。
当王悦桐用一种不带任何口音的纯正东京腔,平淡地念出这个名字和身份时,渡边端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滚烫的茶水泼在手背上,他却毫无所觉。
这里没有刑具。
面前的年轻中国军官也没有任何逼问的姿态。
可渡边却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冷,远比任何烙铁都更让他恐惧。
“你……你怎么会……”渡边的声音发紧,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
“我怎么会知道?”
王悦桐笑了,伸手将桌上那个油布包推了过去。
“因为你身上的味儿,和坐山雕那种土匪身上的臭味,不是一个路数的。”
渡边的视线落在那油布包上,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他的随身文件,里面藏着他的一切秘密。
王悦桐慢条斯理地解开油布包的绳结,动作像是拆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
“我不好奇你为什么会跟一群土匪搅和在一起。”
他的声音顿了顿,抬眼看向渡边。
“我只好奇,你一个帝国参谋本部直辖‘大陆经济研究所’的高级成员,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图什么?”
“大陆经济研究所”!
这七个字仿佛拥有实质的重量,狠狠砸在渡边的天灵盖上。
他最后的精神支柱,那份属于帝国精英特工的骄傲与伪装,在这一刻被敲得粉碎。
这不是审问。
这是神明在宣读他的罪状!
对方对他的了解,深入骨髓,仿佛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透明的!
“扑通。”
渡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以一个标准的土下座姿势,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泥土地上。
“阁下……请饶我一命!我……我愿意说出一切!”
他再也没有半分骄傲,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旁边的陈猛,已经完全看不懂眼前的局势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酷刑逼供的场面,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
王悦桐没有扶他,只是垂眸看着,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
“说说你的‘商业计划书’吧。”
王悦桐的声音,打破了帐篷内的死寂。
渡边身体剧震,猛地抬头,眼神里尽是不敢置信。
在王悦桐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注视下,他再不敢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是的,阁下。缅北的山民,是最好的兵源,也是最廉价的劳动力。我们用鸦片控制他们,让他们为帝国种植。”
“然后,用这些‘黑金’,打通南下泰国、东进越南,甚至逆流进入重庆后方的黑市通道!”
说到这里,渡边的声音不自觉地亢奋起来,像是在向自己的上级做成果汇报。
“我们可以用它换取帝国急需的橡胶、钨矿、药品,甚至是……大后方的粮食和棉布!这是以战养战的终极形态!我们不需要耗费帝国一兵一卒,就能从敌人内部,吸取他们的血液!”
陈猛在一旁听得浑身发冷。
他第一次从一个如此邪恶,却又如此高效的角度,去看待这场战争。
这已经不是打仗,这是在挖整个国家的根!
他看向王悦桐,期望从自家团长脸上看到应有的愤怒和杀意。
但他只看到了专注。
一种猎人看到绝佳猎物时,才会有的极度专注。
“很好的计划。”王悦桐点了点头,像是在夸奖一个颇具才华的下属。
这个评价,让陈猛和渡边同时愣住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王悦桐的‘商贸部长’。”王悦桐的下一句话,更是石破天惊。
“继续执行你的计划。”
“团座!不可!”陈猛再也压抑不住,失声喊了出来,“这是资敌!是汉奸行径!”
王悦桐甚至没看他一眼,目光依旧锁定在已经呆若木鸡的渡边身上。
“但有几个小小的改动。”
“第一,所有的利润和渠道,归我。”
“第二,在交易网络中,我不仅要物资,我还要情报。所有交易对象的信息,他们控制的武装数量,他们的性格弱点,我全都要。”
“第三,”王悦桐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卖给日军的盘尼西林,给我往里面掺一半的淀粉。卖给他们的磺胺粉,给我混进三成的假货。”
“我要让他们的伤兵,要么死在病床上,要么好得比谁都慢。”
渡边听着这番话,只觉得一股比刚才更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眼前这个男人,比他,比“大陆经济研究所”里任何一个疯子,都要狠毒,都要疯狂!
他不仅要钱,要物资,要情报,他还要在敌人的血管里下毒!
这不是商人!
这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明……明白了,主人!”
渡边再次深深地低下头,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彻骨的敬畏与臣服。
陈猛已经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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