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所内一片死寂,令人窒息的沉默像无形的网罩住了所有人。
阿牛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嘴里断断续续地吐着血沫和求饶的词句。
李岚的脸色,比她身上的白大褂还要苍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悦桐,那双总是盛满清澈和理想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惊惧。
“你要……用赵四的追悼会……做陷阱?”她的声音干涩,每个字都像是从沙地里刨出来的,“王悦桐,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是个英雄!”
“正因为他是英雄,他的死,才不能这么窝囊。”
王悦桐的声音依旧平淡,他收回目光,慢悠悠地坐回椅子里,将那双沾着尘土的脚,重新翘回桌子上。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与这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个炸弹,换一个大学生,咱们亏了。但如果用一个大学生的死,换掉一窝受过严格训练的帝国特工,外加可能存在的整条情报网……李医生,你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
“这不是买卖!”李岚的情绪终于失控,她上前一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是一条人命!是对一个牺牲者的尊重!我们不能……”
“我们能。”王悦桐打断她,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反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冷酷。“在这个鬼地方,尊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活下去,才是。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
他扫了眼地上的阿牛,又看向李岚,嘴角扯出一丝残忍的笑。
“你看,这条狗已经开始咬人了。但他的主人,那条美女蛇,现在一定躲在某个角落里,思考着怎么才能让他永远闭嘴。同时,她也在思考,怎么才能完成她没有完成的任务。”
“你的意思是……她还会动手?”陈猛在一旁插话,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杀气。
“当然。”王悦桐打了个响指,“她任务失败,还暴露了棋子,这是死罪。唯一的活路,就是在我们把她揪出来之前,干掉我,造成更大的混乱,将功补过。”
“那她现在就是一条疯狗,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陈猛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所以,我们要给她一个机会。一个看起来千载难逢、让她无法拒绝的机会。”王悦桐的目光,再次落回李岚身上。
“一个安保松懈的、所有高层都必须出席的、能让她一击致命的,绝佳刺杀现场。”
李岚的身体晃了晃,后退半步,扶住了桌沿。她明白了。王悦桐的计划,像一张用人心和鲜血编织的网,恶毒,却又精准得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要我去说?”她艰难地问道。
“因为你不会撒谎。”王悦桐直截了当地说,“你脸上的悲伤是真的,你对我的不满也是真的。你去‘不经意’地透露消息,她才会信。一个完美的演员,是骗不过另一个完美的演员的。但一个蹩脚的演员,却可以。”
李岚的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悦桐叹了口气,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走到李岚面前,声音放缓了一些。
“李医生,我知道这让你很难接受。但是,请你相信我。这是唯一能把他们连根拔起的机会。我们不能再有第二个、第三个赵四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帮我这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做这种事。”
李岚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总是藏着戏谑和算计的桃花眼,此刻却异常清澈。她从那片清澈里,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种,背负着所有罪恶,独自走向深渊的决绝。
良久,她闭上眼,点了点头。
……
入夜,医疗帐篷里,灯火通明。
樱井惠子正帮着李岚整理新送来的药品。她动作麻利,心思缜密,将不同种类的药品分门别类,贴上标签,摆放得整整齐齐。
“惠子,谢谢你。”李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又红又肿。
“李岚姐,你别这么说。”樱井惠子停下手里的活,关切地看着她,“赵四先生的事,我也很难过。你……要多保重身体。”
她的声音温柔,眼神纯净,像一股清泉,能抚慰人心。
李岚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转过身,用手背擦了擦,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只是……我只是想不通……王悦桐他……他怎么能那么冷血!”李岚的控诉,像是压抑了许久之后的爆发。
樱井惠子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今天下午,汉森上尉他们,已经从矿洞的废墟里,提取到了爆炸残留物。”李岚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又像是在宣泄恐惧,“美国人的技术……太可怕了。他们说……他们已经能初步判断出炸弹的型号和产地……史迪威将军发了电报,说这是对同盟国的公然挑衅……”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王悦桐决定……明天在赵四的追悼会上,当众公布这份电报……他要……他要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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