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高见。”陈猛的附和声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发自内心的叹服。
李岚浑身发冷,她看着沙盘前那个指点江山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战争的恐怖,不仅仅在于枪炮和死亡。
王悦桐缓缓收回指挥棒,没再理会众人那复杂又狂热的注视,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通讯兵,用一种吩
咐管家备车的随意口吻说道。
“给白长官发电报。”
陈猛立刻会意,取来纸笔,准备记录。
王悦桐踱了两步,开始口述。
“小侄悦桐,泣血叩禀钧座:自别家慈,奉命入缅,无一日不思钧座及委座知遇之恩。然寇深凶顽,英夷狡诈,小侄孤军奋战,几番血战,幸赖天佑,侥幸于神之泪山谷,俘获日酋第十八师团长田中新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对着陈猛挤了挤眼。
“然我部将士,十不存一,伤亡枕藉,惨不堪言!弹尽粮绝,军心浮动。今又添此敌酋,如抱巨石,寝食难安。美英友人,名曰盟军,实则虎狼,对我部战果垂涎三尺,步步紧逼,日日索要。”
“小侄人微言轻,恐难抗拒,夜夜惊醒,唯恐此天大战果,为外人所窃。恳请钧座、委座为小侄做主!若再无粮弹补充、名分安抚,小侄……小侄恐顶不住压力,只能将此烫手山芋,拱手送予盟军友人,以全袍泽性命……”
陈猛一边记,手一边抖。
绝了。
这封电报,每一个字都透着委屈,连在一起,却分明写着“不给好处我就把人给美国人了”的无赖嘴脸。这哪里是求援,这分明就是一封绑架勒索信!
“行了,就这么发吧。”
“记得用八百里加急的密电码,务必让委座第一时间看到我这个小可怜的惨状。”
“是!”通讯兵憋着笑,拿着电报飞快地跑了出去。
电报刚发出不到十分钟,帐篷帘子猛地被掀开。
史迪威的联络官约翰逊上尉,铁青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瘦,下巴抬得能戳死人的英国少校,那人鼻子下的短髭修剪得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殖民地官员特有的傲慢。
“王!”约翰逊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将一份文件狠狠拍在桌子上,“我代表盟军东南亚战区司令部,正式通知你!立刻将战俘田中新一及其所有高级军官,移交我方!这是作为远征军联合作战的重大战果,必须由盟军司令部统一处理!”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的英国少校便冷哼一声,用一口纯正的英伦腔,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上尉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这里是缅甸,是大英帝国的领土。这些战犯,在我们的土地上,杀害了我们数以千计的士兵和平民。根据国际法理,大英帝国拥有对他们的第一优先处理权。”
“放屁!”约翰逊直接爆了粗口,“你们英国人除了逃跑还会干什么?打仗的是我们中国人和美国人!现在仗打赢了,你们倒跑出来摘桃子了?”
“粗鲁的美国佬!”英国少校面皮涨红,“你们不过是暴发户!根本不懂什么叫传统与规则!”
看着眼前这两只为了分赃吵得不可开交的“盟友”,王悦桐一脸为难地摊开了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两位,两位,先别吵,先别吵。”
他这一开口,成功吸引了所有的火力。约翰逊和英国少校同时转头,怒视着他。
王悦桐像是没看到他们要吃人的神态,苦着脸,大倒苦水。
“你们是不知道啊,为了抓这个田中新一,我们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那些英勇的士兵,一百多个就那么没了!抚恤金到现在还没着落呢!”
“最关键的是,这个田中老鬼子,他挑食啊!”王悦桐一拍大腿,满脸的痛心疾首,“他非要吃猪肉粥!一天两顿,一顿不能少!你们知道现在猪肉多贵吗?比子弹都贵!”
“我为了看住他,专门派了一个最能打的排,二十四小时三班倒!还把我最喜欢的那顶,冬暖夏凉的帐篷给他住了!我呢?我只能睡在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破地方!”
他指了指自己的指挥部,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这儿,战后重建,百废待兴,到处都要钱!养着这么个祖宗,我这脆弱的小心脏,天天都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我这几天愁得,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他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自己那乌黑浓密的头发。
“所以啊,”王悦桐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生意人般的微笑,“两位谁想把这位祖宗领走,都行。但是,总得先把咱们这几天的‘基础看管费用’、‘场地占用费’,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给结一下吧?”
约翰逊和英国少校,两个人直接愣住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视线里看到了同一种情绪: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我们是在讨论一个敌国中将的归属权!
一个足以影响整个东南亚战局的重大战果!你他妈跟我在这儿算猪肉粥和精神损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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