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枢拖着残破的外壳和哀鸣的能量系统,像一颗陨石般坠入那更深沉的暗红。
这里的“空域”已经不能称之为空域。暗红色的雾霭浓稠得如同血浆,其中悬浮的不再是星球残骸,而是更加诡异的东西——凝固的时间涡流、破碎的概念结晶、甚至是一段段循环播放的、某个文明最后惨叫的“记忆琥珀”。规则在这里彻底死去,又以一种腐败扭曲的方式“活着”,持续散发着侵蚀一切存在根基的毒瘴。
星枢的护盾光芒急速黯淡,外壳上开始浮现出锈蚀般的暗红色斑痕。内部的警报声连成了一片凄厉的悲鸣。
“外部侵蚀速率提升300%!星枢结构完整性下降至58%!生命维持系统过载!”流光的汇报声带着机械特有的冰冷,却更显绝望。
“还能撑多久?”云砚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传来,她似乎在舰桥,背景是剧烈的爆炸和能量过载的嘶响。
“以当前速率,最多七分钟,核心区域将暴露在归墟环境下。”墨衡的声音还算稳定,但敲击控制面板的急促声响暴露了他的焦灼,“陈晓,你感知到的‘呼唤’还有吗?方位!”
陈晓紧咬牙关,忍着大脑中因“时序之种”和归墟环境双重刺激而产生的、仿佛要裂开的剧痛,全力感应着。双契碎片的共鸣越来越清晰,那种同源的、古老的、虚弱的呼唤,如同风中残烛,却坚定不移地指引着一个方向。
“有!左舷下方,深度……无法估算!它在移动?不,是我们在被这里的乱流带动偏移……稳住航向!”陈晓额头青筋暴起,鲜血再次从鼻腔渗出,但他死死盯着那个感应中的“点”。
星枢在墨衡和流光的极限操控下,如同醉汉般在粘稠的规则乱流中艰难转向,朝着陈晓指引的方向“挤”过去。每前进一分,外壳的哀鸣就加剧一分。观察窗外,已经看不到任何具体景物,只有一片蠕动的、仿佛有生命的暗红。
三分钟。星枢内部多处管道爆裂,电火花四溅,重力系统失效,部分区域开始失压。
四分钟。林幽和玄玑不得不离开医疗区,加入紧急抢修和能量疏导。云砚的气息在通讯中越来越弱,她显然在透支最后的力量,以混沌之气强行修补星枢最致命的外部裂口。
五分钟。墨衡面前的屏幕一个接一个地熄灭,最后只剩下主控光屏还在闪烁。“导航全失效!能量见底!陈晓,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陈晓嘶吼出声。
就在星枢即将彻底解体、被暗红彻底吞没的前一瞬——
前方粘稠的暗红色雾霭,突然被什么东西“排开”了。
不是主动排开,而是仿佛那里存在一个无形的“立场”,让那些腐败的归墟物质无法靠近。
星枢残破的舰首,猛地“撞”进了这片相对“干净”的区域。
刹那间,所有的侵蚀感、混乱感、腐败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并非完全消失,而是被一层柔和的、暗淡的、却无比坚韧的光芒阻挡在了外面。
星枢剧烈震颤着,失去了大部分动力,在这片安全区域内无助地漂浮、旋转。
众人透过观察窗,终于看清了他们用最后希望赌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环”。
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断裂的“环”。
它静静地悬浮在无尽的暗红中央,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此。它的材质难以描述,非金非玉,更像是由凝固的“光”与“誓言”铸造而成,通体流转着一种黯淡的、却无比纯净的银白色光泽,与周围腐败的暗红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而这巨环,是断裂的。
一道巨大的、狰狞的、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撕开的裂口,几乎将整个环断成两截,只有些许黯淡的光丝还在断裂处艰难地连接着,维持着它没有彻底崩碎。裂口处不断逸散出细碎的、星辰般的光点,融入周围的暗红,然后被迅速污染、吞噬。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这断裂巨环的中央,那空旷的、本应是环心的地方——
悬浮着一团小小的、柔和的纯白色火焰。
火焰中心,隐约可见一个身影。
一个抱膝蜷缩着的、仿佛在沉睡的少女身影。她由最纯净的光构成,轮廓纤细,长发如流瀑般垂下,遮住了大半面容。她周身没有丝毫生气,只有一种极致的“静谧”与“古老”,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承载了万古悲伤的“疲惫”。
那团纯白火焰,以及火焰中的少女,是这片绝望归墟深处,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散发出“生”之气息的存在。
而陈晓体内的“平衡之契”与“守望之契”碎片,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着,发出近乎哀鸣般的共鸣!那共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归家的悸动,一种见到源头的悲恸,一种跨越了无穷时光的、血脉相连般的呼唤与回应!
星枢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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