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仪却仿佛听不出其中的机锋,只微微垂首,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声音更软了几分:“贵妃姐姐说笑了,臣妾年幼无知,唯有恪守本分,不敢有违皇后娘娘教诲和宫规。”
她将“皇后娘娘”和“宫规”抬出来,姿态放得极低,全然一副循规蹈矩、依赖中宫的模样。
皇后看了贵妃一眼,淡淡道:“好了,婉妃刚来,莫要吓着她。”复又对陈月仪温言几句,无非是些场面话。
又略坐了片刻,听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皇后便显露出倦色,众人识趣地起身告退。
走出坤宁宫,春日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那殿中带来的沉凝之气。
云岫悄悄松了口气,低声道:“娘娘,方才可吓死奴婢了。”
陈月仪步履未停,目光望着宫道前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怕什么?皇后贤德,诸位姐姐……也都‘很好’。”
从坤宁宫回来不过半日,长春宫的门槛便几乎要被踏破。
各宫主子们遣来送礼问候的太监宫女络绎不绝,言辞恭敬,礼数周全,仿佛皆是真心来贺这位新晋的婉妃娘娘。
陈月仪一概以柔婉态度应对,赏赐下去,不多说一句,不多行一步。
直至翊坤宫的人到来。
来的是贵妃身边得力的掌事太监,态度看似恭敬,眉宇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他呈上的礼单倒是丰厚,口中说着贵妃娘娘欢迎婉妃入宫、愿姐妹和睦的场面话。
陈月仪正温言应对,那太监话锋似是一转,笑着道:“贵妃娘娘听闻婉妃娘娘您入宫时,陛下特赐了一幅前朝《雪溪图》真迹?我们娘娘素来也爱赏玩字画,心下好奇得紧,不知可否借去翊坤宫观赏一两日?娘娘放心,必定精心保管,完璧归赵。”
殿内瞬间一静。
云岫脸色微变。借赏御赐之物?这哪里是借,分明是试探,是下马威!若借了,长春宫颜面何存?若不借,便是当场拂了贵妃的脸面。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月仪身上。
却见她闻言,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愠怒,反而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歉然,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请公公回禀贵妃姐姐,姐姐厚爱,本宫感激不尽。只是……”
她微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显得十分不安:“陛下所赐之物,恩重如山,臣妾惶恐,实不敢私下转借他人,恐辜负圣恩,亦是对贵妃姐姐不敬。
若姐姐果真喜爱,不若……不若待日后陛下驾临长春宫时,臣妾请示过陛下圣意,再亲自携画前往翊坤宫与姐姐一同品鉴,可好?”
她语气怯怯,将“不敢私下转借”的原因全揽到自己身上,扣着“惶恐圣恩”、“怕对贵妃不敬”的大帽子,最后更是抬出“请示陛下”这一招,既全了规矩,又堵得对方无话可说。
姿态卑微到了极点,却寸步不让。
那太监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一番软绵绵的话却像砸在棉花里的石头,让他所有预备好的说辞都噎在了喉间。
他脸上青白交错,只得干笑两声:“婉妃娘娘思虑周全,是奴才唐突了。奴才一定将娘娘的话带到。”
说罢,几乎是灰溜溜地告退了。
人一走,云岫立刻气道:“娘娘!贵妃这也太欺侮人了!”
陈月仪脸上那副柔弱惶恐的神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沫:“急什么?她不过是想掂掂我的斤两。”
“那您方才……”
“我越显得胆小怕事,循规蹈矩,她越觉得我不足为惧,也越挑不出错处。”
陈月仪呷了口茶,眸光清冷,“陛下刚赏了东西,她就来借,打的不仅是我的脸,更是陛下的脸。这番对话,自会有人一字不落地传到该听的人耳中。”
果然,不到傍晚,陛下听闻了翊坤宫借画之事,并未多言,只淡淡吩咐王承恩:“婉妃性子柔,胆子小,传朕的话,让她安心收着赏赐,不必理会那些无谓的纷扰。”
同时,另一道口谕悄无声息地送到了翊坤宫,语气却冷硬得多:“贵妃既闲来无事,便好好抄写《女诫》十遍,静静心。”
消息如风般传开。
六宫之人再次瞠目。
婉妃竟如此轻易地化解了贵妃的挑衅,非但没吃亏,反而让贵妃吃了挂落?陛下这心,偏得也太明显了!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轻易上门试探。长春宫门前终于恢复了清静。
陈月仪坐在窗下,看着那幅《雪溪图》。
风波暂平。但她知道,经此一事,贵妃的嫉恨只怕已如野草疯长。
这翊坤宫的风,不会就这么轻易停歇。而她,只需继续做那朵依附皇恩、柔弱不能自理的娇花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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