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亲自带队的第二次搜查,雷厉风行,近乎粗暴。
这一次,目标明确——找出栽赃的痕迹,撬开所有知情人的嘴。
坤宁宫和慎刑司的刑房里,惨叫声比之前更加凄厉。
这一次,审问的不再是长春宫的“罪证”,而是“陷害”的线索。陛下震怒下的旨意,让行刑之人毫无顾忌。
风向的陡然转变,让某些人措手不及。
那个最初招认见过云岫徘徊的后殿洒扫宫女,在更严酷的刑罚下,终于精神崩溃。
哭喊着吐露了实情:是翊坤宫贵妃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前夜找到她,塞给她一包银子,威逼利诱她到时如此招供,并告诉她只要咬死这一点,事后必保她家人平安富贵。
几乎同时,搜查的太监在长春宫后殿一处偏僻墙角,发现了些许新鲜的泥土痕迹,刨开浅层,找到一个被匆忙掩埋的小布包,里面是几缕与那厌胜布偶所用相同的明黄布料丝线,以及几根未用完的银针!
更重要的是,负责核对各宫物品出入记录的太监发现,翊坤宫前几日曾以“修补旧衣”为由,向内务府申领过一批明黄色御用布料边角料,记录赫然在册!
而申领的宫人,正是那个与御膳房管事饮酒、打探过长春宫饮食的小太监!
一条条线索,如同被无形的手串联起来,最终矛头清晰地指向了尚在禁足中的——翊坤宫苏贵妃!
证据链虽非铁板一块,但在帝王盛怒之下,已足够形成致命的指控。
沈彦之看着王承恩呈上的最新禀报,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
他想起贵妃以往的骄纵,想起她因借画和被罚而产生的怨毒,想起她宫中太监与御膳房、与长春宫宫女的种种牵扯……
“好……好一个贵妃!”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怒火已臻顶点。
他几乎可以想象,贵妃是如何因嫉生恨,设下如此毒计,既要置婉妃于死地,又要利用皇后的手来铲除异己!
“陛下,”皇后此刻也是心绪复杂,她没想到自己竟差点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如今看来,婉妃确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厌胜之物,分明是有人刻意栽赃。”
沈彦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断:“传朕旨意。”
“翊坤宫贵妃苏氏,心肠歹毒,嫉恨成性,竟敢以厌胜之术构陷妃嫔,扰乱宫闱,罪不容恕!
即日起废黜贵妃之位,降为答应,迁出翊坤宫,打入冷宫思过,非诏不得出!”
“所有参与此事之宫人,一律杖毙!”
“婉妃陈氏,受奸人构陷,受惊匪浅,特赏玉如意十对,东珠百颗,锦缎两百匹,压惊补身。长春宫上下宫人,受苦了,各赏半年份例。”
旨意一下,六宫彻底震动!
贵妃倒了!竟然真的是贵妃陷害婉妃!而且手段如此狠毒!
而婉妃,不仅洗刷了冤屈,更获得了陛下前所未有的丰厚补偿和安抚!
当王承恩亲自前往长春宫宣读圣旨时,陈月仪跪在地上,听着旨意,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恰到好处的激动与如释重负。
“臣妾……臣妾谢陛下隆恩!谢陛下明察秋毫!”她叩首谢恩,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那泪水包含了太多的委屈、后怕和感激,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娘娘快请起,陛下说了,让您好生休养,万事有陛下为您做主。”王承恩语气无比恭敬,甚至带着一丝同情。
这位婉妃娘娘,真是多灾多难,却也真是圣眷深厚。
长春宫的宫人被放了回来,虽然个个带伤,神情惶恐,但得知真相和赏赐,又见主子安然无恙,甚至恩宠更胜往昔,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激动。
宫门重新开启,阳光洒入曾经如同囚笼的宫苑。
陈月仪被云岫搀扶着站起身,看着满院狼藉逐渐被收拾,看着宫人们脸上重现生机。
她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柔韧与平静。
这一局,她赢了。赢得险象环生,却也赢得彻底。
以绝对的柔弱,承受了风暴的摧残,最终凭借早已埋下的后手和帝王那点不忍与疑心,实现了绝地反击。
经此一役,贵妃彻底倾覆,而她婉妃,柔弱无辜、深受帝怜的形象将更加深入人心,地位也将更加稳固。
她轻轻抚过腕上一道方才被嬷嬷推搡时留下的红痕,目光掠过宫墙,望向冷宫的方向。
柔能克刚,弱能胜强。
父亲的话,她从未有一刻忘记。
而这深宫之中的风刀霜剑,她也从未有一刻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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