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门槛这几天都快被踏破了。
今儿个来的是内务府派来的小太监,点头哈腰地送来了今年新贡的苏州绒线,说是颜色鲜亮,最衬婉妃娘娘。
陈月仪让云岫抓了把银瓜子打赏,自己则拿起一团海棠红的绒线看了看,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这颜色真好,本宫瞧着,永和宫的刘贵人皮肤白,织个手捂子倒是极配。
云岫,包上两团,连同前儿陛下赏的那盒点心,一并给刘贵人送去。
就说是本宫瞧着东西好,与她分着玩玩。”
云岫应了声,心里明镜似的。那刘贵人胆小得像只兔子,爹只是个芝麻小官,
在宫里几乎没人在意。娘娘这已是这个月第二回往她那儿送东西了。
送走内务府的人,陈月仪揉了揉额角,显出些疲态来。
天天应付这些迎来送往,比看书弹琴累多了。
“娘娘,小厨房新炖了燕窝,您用些吧?”云岫轻声问。
陈月仪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前几日让你打听的,御膳房那个姓王的小管事,他娘的病怎么样了?”
云岫凑近些,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托娘娘的福,那五十两银子送得及时,老太太吃了药,好多了。
王管事感激得什么似的,偷偷递了话,说以后但凡御膳房有什么新鲜食材入库,或是哪个宫有特别的份例调动,只要他经手,一定让咱们这儿知道。”
陈月仪点点头,没再多问。
一个小管事,接触不到什么核心,但有时候,知道明天会有新鲜的河豚进来,或者知道德妃宫里突然要了大量活血化瘀的药材,这些零碎消息拼凑起来,或许就有用。
下午,她去太后宫里请安回来,路上“偶遇”了在寿康宫小佛堂当差的孙嬷嬷。
嬷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正慢悠悠地走着。
陈月仪让软轿停下,笑着招呼:“嬷嬷这是要往哪儿去?天冷路滑,可要当心。”
孙嬷嬷赶紧行礼,絮叨着说想去一趟针线局,给宫外的孙子捎件新做的小袄。
“这点小事,何必劳动嬷嬷跑一趟。”
陈月仪语气温和,“正巧,本宫娘家明日有仆役要出城办货,嬷嬷若放心,把东西交给云岫,让他们捎出去便是,岂不方便?”
孙嬷嬷千恩万谢地走了。
云岫扶着陈月仪重新上轿,低声笑道:“娘娘心善,这点小事也记挂着。”
陈月仪靠在轿辇里,闭上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在这宫里活着,谁都不容易。
能行个方便,就行个方便。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她做的这些都是小事,散碎得像撒进池塘的面包屑。
一点炭火,几团绒线,一次捎带,一次雪中送炭的银钱……看起来就是她性子好,心肠软,见不得人受苦。
连沈彦之晚上过来用膳时,都听说了她赏刘贵人绒线的事,捏着她的手指笑她:“朕的仪儿就是心太软,一匹绒线也值得你分来分去。
朕库房里多的是,明日再让他们给你送些来。”
陈月仪靠在他怀里,软软地答:“陛下库房里的自然是好的。
只是臣妾觉得,好东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姐妹们一处高兴,这宫里才更有生气嘛。
陛下难道不喜欢臣妾这样?”
“喜欢,怎么不喜欢。”
沈彦之被她这话说得身心舒畅,“朕就喜欢你这份纯善。”
他看不到,怀里的美人眼神清亮,哪有半分迷糊。
她撒下的这些“面包屑”,或许哪天,就能引来能帮她叼来关键信息的“鱼儿”。
这深宫里的日子长着呢,慢慢来,不着急。
-----------------
翌日请安,坤宁宫里暖烘烘的,熏着淡淡的梅花香。
皇后坐在上首,捧着杯热茶,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
底下嫔妃们聊着天,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新进的几匹云锦上。
李贵人嘴快,带着点羡慕的语气说:“臣妾昨儿个瞧见内务府的人往长春宫送料子,那云锦真是好看,听说阳光下还泛光呢!
到底是婉妃娘娘有福气,陛下什么都想着。”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了几分。德妃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没说话。
皇后放下茶盏,声音柔和地接了话茬:“是啊,婉妃妹妹年纪轻,人又标致,穿那些鲜亮颜色正是好看。
陛下多疼些也是常理。”
她话锋一转,看向坐在末尾一个穿着半新不旧藕色宫装的女子,
“说起来,本宫记得文常在很擅长苏绣吧?”
那文常在冷不丁被点名,连忙起身回话:“回娘娘话,臣妾愚钝,只是略懂些皮毛。”
皇后笑着摆摆手让她坐下:“不必过谦。本宫瞧着前儿你绣的那方帕子就很好。
内务府刚送来了几匹杭绸,料子虽不如云锦名贵,却最是细腻软和,正好给你这样的巧手人做衣裳。
绘春,去取一匹湖水绿和一匹樱草黄的来,赐给文常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