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内,贤妃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描画着眉毛,指尖稳定,眼神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昨日长春宫又传出消息,陛下亲自盯着婉妃用了安胎药才去上朝,太后赏下的补药更是堆成了小山。
“娘娘,”心腹嬷嬷低声禀报,“永和宫那边,昨日又碎了一套茶具,德妃娘娘发了好大的火,还严令督促大皇子的功课,怕是……心急了。”
贤妃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她当然急。皇长子的荣耀眼看就要不保了,能不急吗?”
她放下眉笔,拿起口脂,轻轻点染唇瓣。
“本宫瞧着,德妃姐姐这般下去,只怕要郁结于心,伤了身子呢。”
嬷嬷会意,低声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德妃娘娘性子沉稳,即便心急,怕是也不会轻易……”
“她不会,自有人会。”
贤妃对着镜子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完美无瑕却冰冷无比的笑容,“去,请裕嫔过来坐坐,就说本宫新得了一些上好的雨前龙井,请她一同品鉴。”
裕嫔很快便到了。
她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模样,穿着半新不旧的宫装,见到贤妃便规规矩矩行礼。
贤妃亲热地拉她坐下,吩咐宫女上了茶,又让人端来几碟精致的点心,笑语盈盈:“妹妹快尝尝,这茶是陛下新赏的,味道极好。咱们姐妹也有些日子没好好说说话了。”
裕嫔受宠若惊,连声道谢,捧着茶盏,却有些拘谨。
闲话了几句家常,贤妃忽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忧色:“说起来,这几日宫里喜气洋洋的,本是好事。可我这心里,不知怎的,总是有些不安宁。”
裕嫔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她。
贤妃压低了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般道:“妹妹你想,婉妃妹妹如今这恩宠,真是独一份了。
陛下、太后、皇后娘娘的赏赐跟流水似的往长春宫送,这自然是她的福气。
可……树大招风啊。这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又有多少人,心里头不是滋味?”
裕嫔闻言,脸色微微白了白,低下头小声道:“婉妃娘娘福泽深厚,是……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贤妃拍拍她的手,话锋一转,“可我这做姐姐的,不免要多想一层。如今她怀着龙裔,金贵无比,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小人嫉妒,暗中使坏,那可怎么得了?陛下和太后得多伤心?”
裕嫔的手抖了一下,茶水险些洒出来。
贤妃仿佛没看见,继续忧心忡忡道:“尤其是我听说……有些人,自己失了圣心,就见不得别人好,怕是连皇嗣都敢算计呢。”她说着,目光似无意般瞟了永和宫的方向一眼。
裕嫔的脸色更白了,手指紧紧攥着茶杯。
贤妃见她如此,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恳切:“唉,这些话本不该对妹妹你说,平白让你担心。
只是我瞧着妹妹你性子最是柔善,与世无争,又养育着三皇子,深知为人母的不易,才忍不住多嘴几句。这后宫,看着花团锦簇,底下的暗涌,可是能吞人的。”
她顿了顿,观察着裕嫔的神色,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说起来,妹妹的三皇子近来可好?
我恍惚听着前几日似乎有些咳嗽?如今这天气忽冷忽热,最是容易染病。
小孩子家家的,可得千万仔细。尤其是吃食用度上,更要留心,千万别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
她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句句往裕嫔最脆弱的地方戳——失宠妃嫔,唯一的指望便是皇子。
若皇子出了差错,那便是灭顶之灾。
裕嫔猛地抬起头,眼中已带了明显的惊恐:“姐姐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贤妃立刻端起茶杯,撇了撇浮沫,语气恢复淡然,“只是提醒妹妹多加小心罢了。
毕竟,这宫里,有时候你不招惹是非,是非也会自己找上门。
尤其是如今长春宫那边目标太大,万一有人想一石二鸟,借着算计婉妃,把脏水泼到其他有皇子的姐妹身上,岂不是……”她适时地停住,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裕嫔坐在那里,脸色煞白,指尖冰凉。
贤妃的话像是一条毒蛇,钻入她的心中,唤起了她最深切的恐惧。
她不受宠,家世也不显赫,全靠着三皇子才在这后宫有一席之地。
若是有人真想害她,从孩子下手,简直易如反掌!
而贤妃暗示的“有些人”,自然指向了风头最盛、又与她一样有皇子傍身的德妃!
贤妃看着裕嫔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又换上温和的笑容,说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话,才让嬷嬷送裕嫔出去。
送走裕嫔,贤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得意。
蠢货!稍微吓唬一下就成了这副样子。
德妃,你不是自持身份吗?
我倒要看看,如果裕嫔那个宝贝儿子真出了什么事,她第一个会怀疑谁?
这池水,不搅浑,怎么摸鱼?
她根本不需要亲自做什么,只需要在裕嫔这颗本就惶惶不安的心里,种下猜疑和恐惧的种子。
一个护子心切、又自以为洞察了“阴谋”的母亲,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呢?
贤妃悠闲地品着茶,等待着。
她仿佛已经看到,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而她,只需隔岸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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