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鎏金香炉里吐出袅袅青烟,却驱不散殿中凝滞压抑的气氛。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指尖死死掐着扶手上冰冷的雕花,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听着心腹掌事宫女战战兢兢的汇报,胸口剧烈起伏,那身明黄色的凤袍似乎都包裹不住她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好……好得很!”
皇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冰冷彻骨,“好一个婉贵妃!好一个陛下!”
先是白芷柔莫名被降位厌弃禁足,份例减半。
这还没过几天,又一个柳嫣然,竟因为夜晚在御花园跳了支舞,就被冠上“狐媚惑主”的罪名,直接从常在贬为答应,发配到了鸟不拉屎的静思苑!
而这一切的根源,显而易见,都是因为长春宫那位!
陛下这哪里是在惩罚新人?这分明是在做给陈月仪看!
是在用这些新人的前程和尊严,去填补他因为一时“偷腥”而产生的愧疚之心,去讨好那个“受了委屈”的贵妃!
“御花园起舞是不合规矩,训斥几句也就罢了,何至于贬位禁足如此重罚?!”
皇后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哐当作响,“柳氏父亲只是个七品县令,在京中毫无根基,陛下此举,就不怕寒了那些地方小官的心吗?!为了一个陈月仪,陛下竟是连前朝的影响都不顾了!”
掌事宫女吓得跪倒在地,连声道:“娘娘息怒!陛下……陛下或许只是一时之气……”
“一时之气?”
皇后冷笑连连,眼中满是讥讽,“他那是一时之气吗?他那是在向婉贵妃表忠心!是在杀鸡儆猴,警告后宫所有人,谁敢惹长春宫不快,谁敢学着贵妃的样子去争宠,就是柳嫣然和白芷柔的下场!”
她越说越气,声音陡然拔高:“本宫才是皇后!执掌凤印,统摄六宫!惩戒妃嫔,何时需要他陛下亲自出手,还用如此狠辣的手段?他这分明是将本宫的权柄踩在脚下,将后宫的法度视若无物!一切只凭他长春宫那位高兴不高兴!”
“还有那个陈月仪!”
皇后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她倒是好手段!装病闭门几日,就把陛下拿捏得死死的!如今倒好,陛下为了她,接连重罚新人,这后宫都快成了她婉贵妃的一言堂了!她父亲在前朝权势滔天,她在后宫专宠跋扈,他们陈家是想干什么?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尊卑!”
她想起选秀时,自己还费心将那几个“像”陈月仪的秀女安排得近些,本想给长春宫添堵,分一分皇帝的宠爱。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成了陈月仪固宠和彰显地位的垫脚石!陛下这接连两次的重罚,无异于两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这个皇后的脸上!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陛下心里,她这个皇后的感受、后宫的平衡,远远比不上陈月仪那点“委屈”重要!
“陛下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皇后气得口不择言,“他难道忘了帝王之道在于制衡?忘了外戚势大乃国朝大忌?如今为了讨好一个妃子,如此是非不分,轻重不论!长此以往,这后宫岂还有宁日?这朝堂岂不成了陈家的天下!”
掌事宫女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
皇后喘着粗气,在殿内来回踱步,明黄色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不行!绝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她猛地停下脚步,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陛下糊涂,本宫不能糊涂!这后宫,还轮不到她陈月仪一手遮天!”
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提醒陛下,也必须敲打敲打那个越来越肆无忌惮的贵妃!
“去!”她厉声吩咐掌事宫女,“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这个时候,或许只有搬出太后,才能让陛下有所收敛,才能压一压长春宫的气焰。
太后虽平日不管事,但最重规矩和皇家颜面,陛下如此不顾体统地偏袒贵妃,太后绝不会坐视不管!
“另外,”皇后补充道,语气森冷,“把陛下为了婉贵妃重罚柳答应和白答应的事,‘不小心’让御史台那边知道一下。前朝的言官们,总不能光盯着陈丞相,也该看看这后宫里的‘佳话’了!”
她不能明着对抗皇帝,但总能借力打力。让前朝那些闻风奏事的言官们去提醒陛下,什么叫做帝王之道,什么叫做雨露均沾!
“是!娘娘!”掌事宫女连忙应下,匆匆去办。
皇后看着宫女退下的背影,胸口依旧起伏难平。她走到窗边,看着长春宫的方向,目光阴沉得可怕。
“陈月仪……你且等着。恩宠不过镜花水月,陛下的心意更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等你父亲在前朝失了势,等你容颜老去恩宠不再,本宫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怒火,恢复那一国之后应有的端庄仪态。但那双凤眸之中,却已燃起了冰冷的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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