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六,天光大晴,碧空如洗。
整个京城从破晓时分便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朱雀大街两侧早早搭起彩棚,从皇宫一直延伸到京郊十里亭,处处张灯结彩,旌旗飘扬。
文武百官身着崭新的朝服,宗室王亲佩戴着象征身份的玉带,各国使节穿着异域盛装,有品级的命妇们更是珠翠环绕,按品大妆,齐聚在皇宫之外,等候着这难得的盛典。
太和殿前,汉白玉广场上仪仗森严。
金瓜、钺斧、朝天镫在晨曦中闪着冷冽的光,身着明光铠的御林军持戟而立,旌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礼乐官肃立在丹陛两侧,只待吉时。
长春宫内,陈月仪于卯时(早上五点)便已起身。
八名司饰女官捧着香汤、香露、香膏,为她进行长达半个时辰(一个小时)的沐浴熏香。
待到辰时初(早上七点),十二名司制女官捧着皇后礼服鱼贯而入。
她先穿上月白素纱中单,再套上深青色织金云龙纹纁裳,最后才由女官们合力为她穿上那身正红色缂丝十二章纹皇后祎衣。
祎衣上用金线密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唯有在特定光线下才能看清全貌,象征着皇后德配天地的尊荣。
领口、袖缘镶着玄色锦边,上用彩金线绣着细密的云纹,腰间束着金玉带,带上悬着 五彩绶,佩着双瑜玉。
接着是梳妆。
梳头嬷嬷为她梳起高耸的凌云髻,司饰女官为她贴上金箔牡丹花钿,描画远山黛,点上朱唇。
最后,六名女官合力为她戴上十二树珠花博鬓冠。这顶凤冠以赤金为基,正中一只展翅金凤,凤身镶嵌着三十六颗红宝石,凤眼是两颗罕见的黑珍珠,凤口衔着三串东海珍珠,每串十八颗,颗颗圆润饱满,长及曳地。
两侧各六树花钗,分别缀着以珍珠、宝石为蕊的四季花卉。博鬓垂在耳侧,各缀三串小珍珠。
妆成,镜中人眉目如画,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连伺候多年的云岫都不由屏息:娘娘今日,真真是母仪天下。
吉时一到(早上八点),太和殿前钟鼓齐鸣。礼官高昂的唱喏声穿透云霄:吉时已到——迎皇后娘娘——
在三十六名手持宫灯、香炉、拂尘的宫女引导下,陈月仪踩着红地毯,一步步走向太和殿。
裙裾上金线绣成的凤凰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珍珠流曳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道路两旁,百官命妇跪伏在地,山呼的声音如潮水般层层涌来。
太和殿内,沈彦之身着 明黄色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旒珠垂落,遮不住他眼中的惊艳。
他亲自步下丹陛,从礼官手中接过 纯金皇后宝玺 与 金册,郑重地交到陈月仪手中。
咨尔陈氏,柔嘉成性,贞静持躬,克佐壶仪......册文庄重悠长,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允赖母仪之望,宜承祎翟之荣。兹仰承天命,册尔为皇后,尔其益修内治,翼辅朕躬......
陈月仪双手接过象征皇后至高权柄的宝玺与金册,指尖感受到金册上雕刻的纹路。
她抬头迎上沈彦之的目光,声音清越而坚定:臣妾谨遵陛下教诲,必当恪守皇后职责,辅佐陛下,管理六宫,不负陛下信任,不负万民所望!
礼成——钟鼓再次齐鸣,震耳欲聋。
百官跪拜,山呼万岁千岁的声音响彻云霄,连殿外的百姓都能听见这震天的声浪。
随后,帝后一同前往太庙祭祖。
陈月仪在沈彦之的搀扶下,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行三跪九叩大礼。
香烟袅袅中,她仿佛看见了大周历代先帝审视的目光,却丝毫不惧,反而挺直了脊梁。
祭祖完毕,帝后登上承天门城楼。
京城百姓早已将御街围得水泄不通,见到帝后现身,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看着楼下万头攒动、群情激昂的场面,陈月仪心潮澎湃。
曾几何时,她还是那个需要步步为营的婉妃,而今日,她终于站在了万人之巅,成为真正母仪天下、受万民景仰的大周皇后!
盛大的典礼一直持续到深夜。
宫中大摆宴席,歌舞彻夜不休。
各国使节献上贺礼,百官轮番敬酒,直到月上中天,这场盛宴才渐渐散去。
回到装饰一新的长春宫,陈月仪终于卸下那身沉重的礼服。宫女为她换上正红色软绸寝衣,卸去钗环,青丝如瀑垂落。
虽然疲惫,她却心满意足。
这时,乳母领着三岁的四皇子泽晟前来请安。小家伙已经懂事,规规矩矩地向母后行礼:儿臣恭贺母后。
陈月仪将他揽入怀中,轻抚他柔软的发顶:晟儿今日可乖?
儿臣很乖。泽晟仰起小脸,看着母亲未施粉黛却依旧明艳的容颜,眼中满是孺慕与骄傲,太傅说,母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沈彦之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从身后将母子二人一同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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