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荒地边缘,靠近棚户区的地方,出现了一条肮脏的、漂浮着垃圾的臭水沟。沟对面,就是密密麻麻、低矮歪斜的棚屋。他需要跨过这条沟。
他找了处相对狭窄的地方,看着对岸。距离不过三四米,平时一个助跑就能跳过去。但现在……
他后退几步,用尽全身力气,冲向沟边,在边缘处奋力一跃!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然后,重重摔在沟对岸松软、满是垃圾的斜坡上!他闷哼一声,翻滚了几下,才停住。胸口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涌了上来。他强行咽下,挣扎着爬起。
他站在了棚户区的边缘。脚下是泥泞的小路,两侧是胡乱搭建的窝棚,材料五花八门:石棉瓦、铁皮、塑料布、甚至废旧的门板。空气中弥漫着生活垃圾、煤烟、劣质油脂和人群聚居特有的浑浊气味。偶尔有早起拾荒的人,背着麻袋,用木然或警惕的眼神,瞥一眼这个满身血污、摇摇晃晃的陌生闯入者,然后迅速低下头,加快脚步走开,不想惹麻烦。
这正是陆惊云需要的。冷漠,麻木,对异常有着本能的规避。
他脱下那件染血的、属于杀手的夹克,团了团,扔进旁边的垃圾堆。露出里面同样沾血、但颜色更深、不易察觉的工装裤和贴身T恤。他撕下一截相对干净的T恤下摆,胡乱擦了擦脸上、手上的血污,但效果有限,只是让血迹更加模糊狰狞。
他需要找一个地方,暂时藏身,处理伤口,观察情况。
他沿着狭窄、曲折、污水横流的小巷,向棚户区深处走去。目光扫过两侧的窝棚。大部分都门窗紧闭,挂着破旧的帘子。偶尔有几个敞开的,里面是家徒四壁的简陋,和茫然看着他的、面黄肌瘦的脸。
这里没有同情,只有生存。他必须拿出有价值的东西,才能换取暂时的庇护。
他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枪、刀、手雷,都在战斗中遗失或耗尽了。只有口袋里,还有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是之前从那个杀手身上搜出来的、一个拇指大小的、银色的金属U盘,当时随手塞进了口袋,后来一直没顾上看。
也许……这能换点什么。
他走到一个看起来稍微“整洁”一点的窝棚前。这个窝棚用旧砖和水泥勉强砌了半人高的墙,上面搭着石棉瓦,有一个用破木条钉成的、勉强算门的入口。门口挂着半截油腻的布帘,旁边堆着些捡来的塑料瓶和废纸壳。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干瘦得像老树根一样的老头,正蹲在门口,用一个缺了口的破碗,喝着看不出内容的、浑浊的液体。
陆惊云停下脚步。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见惯了苦难和异常的麻木。
“老伯,”陆惊云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能给口水喝吗?”
老头没说话,只是指了指窝棚旁边地上一个积着半盆雨水的破塑料盆。
陆惊云没去碰那脏水。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色的U盘,递过去。“这个,换点吃的,喝的,还有……一个能躺一下的地方。半天就行。”
老头看了一眼那个U盘,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陆惊云,目光在他脸上、身上的血污和伤口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放下破碗,慢吞吞地伸出手,接过了U盘,在手里掂了掂,又对着晨光看了看。
“不值钱。”老头沙哑地说,声音像破风箱。
“可能值点钱。”陆惊云说,“对某些人来说。”
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捉摸的光。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收起U盘,转身掀开布帘,钻进了窝棚。片刻后,他拿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瘪了一半的塑料水瓶,和半块硬得像石头、表面发霉的馒头,走了出来,递给陆惊云。
“水是前两天的,馒头长了毛,抠掉能吃。”老头说,“后面,柴房,能躺。别死在里面。下午,有人来收废品,你得走。”
陆惊云接过水瓶和馒头,点了点头。“谢谢。”
老头不再看他,重新蹲下,端起那个破碗,继续喝他的不明液体,仿佛刚才的交易从未发生。
陆惊云绕到窝棚后面。那里有一个用几块破木板和油毡布胡乱搭起来的、低矮狭窄的三角形空间,大概就是老头说的“柴房”。里面堆着些烂木柴和废纸壳,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霉味和老鼠屎的味道。空间很小,只能蜷缩着躺下。
但他别无选择。
他钻进柴房,用脚拨开一块稍微平坦点的地方,慢慢坐下,靠在冰冷的木板上。每一次动作,都带来一阵剧痛。他拧开塑料水瓶,闻了闻,有股淡淡的塑料和灰尘的味道。他顾不上许多,小口喝了几口。冰冷、微带异味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虚幻的慰藉。
他看着手里那半块发霉的硬馒头。胃里空空如也,在剧烈消耗后,早已发出抗议的绞痛。但他看着那灰绿色的霉斑,喉咙一阵收缩。最终,他还是用手抠掉表面明显的霉点,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用唾液慢慢软化,然后艰难地咽下。粗糙、酸涩、带着陈腐谷物和霉菌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和胃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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