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开始降临。棚户区没有路灯,只有零星窗户透出昏黄的光。各种声音渐渐平息,但另一种属于夜晚的、更隐蔽的动静开始浮现——老鼠的奔跑,野狗的呜咽,还有某些角落传来的、压低的、充满警惕的交谈声。
柴房里彻底黑了。只有远处城市的光污染,在天空中映出一片暗淡的红晕,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陆惊云知道,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夜晚的棚户区,可能比白天更危险。搜索队可能换班,罗森塔尔的残党可能夜间活动,本地的地头蛇也可能出来“觅食”。而他,需要更好的藏身地,需要食物和水,需要……了解“方舟协议”倒计时的进展,以及外界的反应。
他必须进城。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进城等于自投罗网。各个路口肯定有盘查,天网监控也不是吃素的。他需要伪装,需要交通工具,需要……一个临时的、相对安全的身份。
他想起了那个收废品的小贩。三轮车,破旧的衣服,脏兮兮的脸,穿行于城市边缘和棚户区……这或许是个不错的伪装。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自己勉强能够行动。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柴房门口,掀开油毡布的一角,向外窥视。
窝棚里亮着昏黄的灯光,老头的身影在布帘上晃动,似乎在吃东西。外面小巷寂静无人,只有远处零星几声狗吠。
就是现在。
陆惊云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出柴房。他没有站起来,而是贴着墙根,在阴影中,朝着记忆中三轮车离开的方向,缓慢地、无声地爬行。
每移动一米,都像跋涉了十公里。伤口被摩擦,灰尘和污物沾满全身,但他不敢停。他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和粗重的喘息,像一条真正的、濒死的爬虫,在黑暗和污秽中前行。
爬行了大概五六十米,他躲进了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后面,剧烈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体力,几乎到了极限。
但他不能停。停下,就可能永远停在这里。
他休息了片刻,积蓄起一丝力气,继续向前。这一次,他不再爬行,而是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腿像灌了铅,胸口疼得他几乎咬碎牙齿。但他站住了,并且,开始迈步。
一步,两步……他强迫自己走出一种虚浮、踉跄,但又符合“棚户区醉汉”或“重病流浪汉”的姿态。低着头,缩着肩,让散乱的头发和脸上的污垢掩盖容貌。
他穿过一条又一条狭窄、肮脏、曲折的小巷。避开了几个蹲在暗处抽烟的身影,绕过了几条传来不明呜咽声的死胡同。依靠着残存的感知和一点点运气,他竟然没有撞上巡逻的搜索队,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终于,在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他看到了那辆三轮车。
它停在一个稍微宽敞点的岔路口,旁边是一个用油毡布搭成的、更简陋的窝棚。收废品的小贩正蹲在棚子口,就着一盏小煤油灯的光,清点着白天收来的破烂,并将它们分类捆扎。U盘,大概就混在那堆废品里。
陆惊云没有立刻靠近。他躲在更深的阴影里,观察着。
小贩四十多岁,干瘦,皮肤黝黑,脸上是长期风吹日晒留下的深刻皱纹。动作麻利,眼神在昏黄的灯光下,却有一种底层人特有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麻木,但偶尔扫过周围时,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不像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是某个眼线的可能。
陆惊云思考着对策。硬抢,风险太大,他现在没这个能力。偷,也没把握。那么,只有“换”。
他身上,还有什么能“换”的?
他摸了摸身上。除了那身破衣服,一无所有。不,还有一样东西——他自己。或者说,他掌握的,关于“方舟协议”,关于龙晶,关于罗森塔尔,关于这场席卷整个江海的黑暗风暴的……碎片信息。
这些信息,对这个小贩来说,可能一文不值,也可能……是致命的诱惑,或者是换取更大利益的筹码。关键在于,如何让他相信,并愿意交易。
陆惊云想了想,从旁边垃圾堆里,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玻璃。然后,他扯下自己一片相对干净的T恤下摆,用碎玻璃划破指尖——指尖的伤口在龙晶作用下早已愈合,他不得不稍微用力,重新划开——在布片上,用血,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
“U盘,换命。勿声张。子时,后巷。”
很简短,很模糊,但足够传达信息和紧迫感。“换命”可以理解成他自己的命,也可以理解成对方的命,全看对方怎么想。“勿声张”是警告。“子时,后巷”是时间和地点。
他将布片卷好,攥在手里。然后,他看准小贩低头整理一捆旧报纸的瞬间,用尽最后力气,将布片朝着小贩脚边扔了过去。布片在空中划过一道不显眼的弧线,落在小贩脚边的阴影里,没有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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