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是活的。
扭曲、跳跃、舔舐着扭曲变形的金属骨架,将冰冷的工业造物转化为舞动的、橙红色的地狱图腾。黑烟滚滚,笔直上升,在无风的夜空下,凝成一根粗壮的、不断膨胀的、连接大地与晦暗苍穹的污浊立柱。焦糊味、塑胶燃烧的刺鼻臭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蛋白质烧焦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混合在灼热的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滚烫的碎玻璃。
陆惊云站在火焰与残骸的边缘,像一尊刚从熔炉里拖出来、尚未冷却的、破损的雕像。皮肤暴露在灼热的气浪中,却感觉不到应有的炙痛,只有一种麻木的、隔着一层厚重毛玻璃般的钝感。体内,那股粘稠、冰冷、混杂着暗红与幽蓝的异变力量,仍在缓缓流转,但速度比之前在车厢内爆发时慢了许多,像退潮后残留的、危险的漩涡,带着一种精疲力竭后的、不祥的平静。
左腿胫骨大概断了,每一次试图承重,都传来骨头茬子摩擦的、令人牙酸的锐响和剧痛,但都被那股冰冷力量的麻木感过滤了大半。右肩胛骨可能也碎了,整条右臂软绵绵地垂着,只有指尖偶尔传来不受控制的、细微的抽搐。全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在渗血,与污垢、油渍混合,在破烂的衣衫下凝成一层暗红色的、板结的硬壳。
听觉,是第一个从爆炸的余波和体内力量爆发的嗡鸣中恢复的感官。火焰的噼啪爆裂声,金属冷却收缩的吱嘎声,远处凄厉逼近、重叠交织的警笛声(消防、救护、警车,或许还有更多),以及……头顶上空,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带着明确压迫感的、直升机旋翼撕裂空气的沉重轰鸣。
视野,被火焰、浓烟和剧痛带来的生理性泪水模糊、扭曲。但他还是看到了,燃烧的运输车残骸周围,开始出现晃动的人影。不是救援人员那种急切而有序的身影,是穿着黑色或深色作战服、动作迅捷、战术队形明确、武器在火光下泛着冰冷光泽的……士兵。或者说,是“烛龙”预案的后续力量,或者……其他闻讯而来的、嗅觉灵敏的秃鹫。
他被包围了。不,是这片燃烧的残骸区域,正在被快速合围。
直升机雪亮刺目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巨神的独眼,已经开始在残骸上空扫掠,几次掠过他站立的位置,冰冷的白光将他浴血的身影,在焦黑的地面上投出拉长的、摇晃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思考战术。本能,或者说,是那股异变力量中蕴含的、冰冷的、指向“深渊之底”的、压倒一切的指令,驱使他做出反应。
不是对抗,不是隐藏,是……离开。
用尽一切办法,离开这里,向东,向海。
他猛地吸了一口灼热、污浊的空气,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痛,却也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行动的氧气。然后,他动了。
不是跑,以他现在的状态,跑是奢望。是走。用一种极其古怪、极其艰难、却又异常坚定的姿态,迈出了第一步。
右腿(相对完好的那条)向前踉跄跨出,左脚脚尖勉强点地,承受着断骨摩擦的剧痛和几乎为零的支撑力,身体剧烈地摇晃、前倾,几乎要摔倒,但又被他用一股蛮横的意志和体内那股冰冷力量的微弱支撑,强行拉了回来。然后,右腿再次向前……如此往复,像一台严重损坏、齿轮卡死、却仍被某种执念驱动的、行将散架的机器,一步,一步,朝着燃烧残骸外围、警笛和包围圈相对稀疏的、东方那片被城市灯光和夜色分割的模糊地带,“走”去。
动作缓慢,笨拙,在燃烧的火光和直升机探照灯的光柱下,无所遁形。
“目标在移动!向东!”
“拦住他!别让他离开这片区域!”
“注意!目标状态异常,能量读数不稳定,极度危险!非致命手段优先,必要时可予以击伤!”
冰冷的命令通过扩音器和通讯频道传来。包围圈迅速收紧,数道黑影从不同方向扑出,动作迅猛,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陆惊云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片黑暗。体内那股粘稠冰冷的力量,似乎感受到了迫近的威胁和宿主决绝的意志,开始再次加速流转,颜色变得更加深邃、暗沉,中心那缕暗红的光芒如同复苏的毒蛇,缓缓游动、亮起。
第一个黑影冲到近前,手持一种非致命性的、带着高压电弧的约束棍,狠狠朝着陆惊云的左腿扫来!意图很明显,打残他的行动能力!
陆惊云甚至没有做出完整的格挡动作——他的右臂根本无法抬起。他只是在那约束棍及体的瞬间,将体内那股加速流转的、冰冷而危险的力量,猛地聚集到左腿受伤的部位!
不是修复,不是防御,是一种更野蛮、更直接的能量对冲!
嗡——!
约束棍上蓝色的电弧与陆惊云左腿皮肤下骤然亮起的、暗红与幽蓝交织的诡异光芒,狠狠撞在一起!没有金属撞击的声响,只有一种沉闷的、仿佛能量湮灭般的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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