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小时。
最后的十二小时。
“玄武”号如同一头潜入最深黑暗的钢铁巨鲸,关闭了所有非必要的能源和信号输出,仅依靠最低限度的被动声呐和惯性导航,在南桑德韦奇海沟上方复杂险峻的海底山脉间悄然穿行。
船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所有人员都回到了各自的战位,行动时脚步放得极轻,交谈也只剩下最低限度的、通过手势或加密通讯频道的简短指令。就连空气循环系统似乎都压抑了嗡鸣,只有每个人自己才能听到的、紧张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婉秋站在为她特别准备的一间小型观察兼静室内。这间舱室位于“玄武”号上层,有一个不大的、但视野极佳的高强度观察窗,可以望向前方的深海。但此刻窗外只有永恒不变的、吞噬一切的漆黑,以及偶尔在船体灯光扫过时一闪而逝的、嶙峋怪异的海底岩壁。
她没有看外面。
她盘膝坐在舱室中央,双眼紧闭,全部的注意力都内敛、沉入了意识的最深处。
意识“地图”在脑海中清晰展开。
代表“摇篮”节点的那个金色光点,此刻已经近在咫尺,就在前方不到一百海里的地方。它的“脉动”——那种稳定、深沉、带着奇异韵律感的能量呼吸——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大,仿佛一颗沉睡在万米深渊之下的、巨大的金色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周围广阔海域的能量场产生微妙的、同频的涟漪。
林婉秋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调谐者”的力量,正不受控制地与这种“脉动”产生着越来越强烈的共鸣。她的心跳、呼吸,甚至血液的流动,仿佛都在被动地调整节奏,试图与那遥远而古老的“心跳”同步。眼底深处,淡金色的光芒不由自主地流转,即使在闭眼时,也能“看”到眼皮后方那一片温暖而恒定的金色光晕。
不仅仅是“摇篮”。
在意识地图上,“摇篮”节点的周围,如同众星拱月,又如同鲨群环伺,散布着至少六个散发着不同“气息”的高亮信号点。
其中一个,信号特征冰冷、高效、充满侵略性,如同精密而危险的机械造物,毫无疑问是“公司”的精锐力量。他们似乎已经完成了前期部署,数艘大小不一的潜航器构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网,牢牢锁定了“摇篮”的方位。
另一个信号,则隐晦、飘忽,带着一种古老而诡谲的气息,仿佛与这片深海的环境融为一体,难以捉摸具体规模和位置。林婉秋对这股气息感到一丝本能的警惕和厌恶,这让她想起了秦屿,但又似乎更加深沉、更加…非人。
还有两三个信号,分别来自不同方向,有的稳重扎实,带着明显的国家力量特征;有的则躁动不安,充满机会主义的贪婪。这些都是被“方舟”信息和全球异变吸引来的其他势力,此刻都按兵不动,隐藏在黑暗之中,等待着最佳的介入时机。
而在所有这些“注视”的最外围,在感知的边缘,那股来自“深渊之底”方向的、混浊而充满恶意的“注视”,依然存在,并且似乎…变得更加强烈和“专注”了。仿佛“摇篮”的临近激活,以及她这个“调谐者”的不断靠近,终于引起了那个存在的更多“兴趣”。
“内忧外患,群狼环伺。”林婉秋在心中无声地低语。这就是她即将面对的战场。
但此刻,她必须将所有的杂念排除。
她需要集中精神,在抵达“摇篮”之前,尽可能地加深与“摇篮”节点的感应,尝试去“理解”它的状态,甚至…寻找可能的、安全的接入方式。
坐标X的经历是惨痛的教训。她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毫无准备地、被动地迎接一个可能已经被污染或存在未知危险的“主调谐器”。
她调整呼吸,将意识缓缓“延伸”出去,不是强行“触碰”,而是如同水母的触须,轻柔地感知着前方“摇篮”节点散发出的能量场。
温暖……厚重……稳定……但在这稳定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极其复杂的、多层嵌套的结构。不像坐标Z那样相对“单纯”的稳定场发生器,也不像坐标X那样被污染扭曲的搏杀战场。“摇篮”的能量场,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精密到极致的、正在缓慢运行的钟表内部,或者一个深度休眠的巨型生物的生理循环系统。
无数道不同频率、不同强度、遵循着某种她尚无法完全理解的深层规律交织运行的能量流,构成了这个庞大“生命”的“血液循环”和“神经传导”。这些能量流大部分都处于极低功耗的“待机”或“休眠”状态,只有最核心的、维持基本存在和周期性“脉动”的少数几条主回路在活跃。**
而在这些能量回路的最深处,在“摇篮”节点的核心区域,林婉秋的感知触碰到了一片……更加“致密”、更加“古老”、仿佛凝固的时光本身构成的区域。那里似乎封存着什么。不是污染,也不是单纯的能源或数据。是一种……更接近“存在本质”的、模糊而强大的“印记”或“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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