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慢慢升高,水面反射的光照得人眼睛眯成一条缝。
苏老太爷眯打量一圈,满意地哼了一声:“好嘞,待会儿耙田就顺多了。”
旁边的几个婶子嫂子一个个眼睛都直了,有人忍不住啧啧感叹:“这小柒这么小就是个能干的,不光长得好看,体贴家里,手脚还利落!”
可感叹归感叹,心里那股酸劲也免不了泛起来。
这一幕,同样落在对面那块田里的人眼里,可就不是滋味了。
尤其是站在田埂另一头的刘家媳妇儿,她低头一瞅,自家崽刘铁娃正蹲在泥水里,这小子本来就是村里出了名的调皮蛋。
刘铁娃这时候两只手像抓鸡一样胡乱扒拉,脸上、衣服上、脖子后头,全是黑泥巴,活像一团刚翻出来的土疙瘩。
不一会儿,他跑到旁边和几个同龄的小屁孩儿蹲在泥水里,手里攥着一团泥巴,正你一团我一团地往对方身上糊。
泥巴顺着脸颊往下滑,糊到脖子里不算,还沾得一身衣裳脏不拉几,成了个移动的泥团子。
她顿时心口一堵,又看看人家,苏家小柒,脚丫子一伸下田,那脸蛋还跟刚洗过似的白生生的,衣服上除了溅点泥花,干干净净的。
这画面对比一出来,那位大嫂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刘铁娃!”
她一嗓子吼得田边的麻雀都被惊飞,叉着腰快步冲过去,提着那小子。
刘家媳妇儿咬着后槽牙,眼一瞪,手上也不客气,“啪!”就是两个小屁股墩:“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小柒!”
刘铁娃被打得一个激灵,双手捂屁股往旁边蹦:“哎哟!阿妈!打啥呀!”
刘家媳妇一看刘铁娃还躲,心里更气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上前抓住他又是啪啪两巴掌:“打你?老娘还嫌打少了!”
那孩子一愣,下一秒嚎得震天响:“哇!阿妈我冤枉啊,我......呜呜呜......”
刘家媳妇儿伸手一指苏月苒那边:“你瞅瞅人家小柒!比你还小一岁,都会犁地了,你呢?除了玩泥巴,你还能干啥?”
刘铁娃哪见过这么当众对比的,急得眼泪汪汪:“可是我就只会玩泥巴啊,呜呜呜呜......”
刘铁娃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想着苏月苒卖萌的样子,对着自家阿妈仰着小脸,努力的睁大双眼,嘴里哼哼唧唧的:“阿妈~不要打我啦~”
说着,他还上前保住了刘家媳妇的小腿,试图唤醒母爱。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差点没憋住笑喷出来。
可是这一招在苏月苒那边是一招鲜吃遍天,在刘铁娃这儿就不是这样了。
刘铁娃长得本就有点黑,身上又满是泥巴,脸上本就眼泪鼻涕,他又伸手一抹那些泥点子混着水在脸上抹匀了,直接糊成了花脸猫。
加上刘家媳妇看着自己衣服上那一大坨泥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边的动静引得田里干活的乡亲们全都笑了起来,有人还打趣:“铁娃啊,你这是帮你阿妈‘抹泥’呢?这整得还挺均匀。”
这谁能忍的了?
刘家媳妇当然忍不了哇,一个泥巴猴子在自己面前瞎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够够了,只觉得自己平时是收拾少了,刘铁娃年纪小,心眼子还多。
用这一招恶心自己,上前又是两巴掌,刘铁娃被打的直发懵,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出问题了:“阿妈!为啥又打我?”
“为啥?你问为啥?”刘家媳妇儿越想越气,“看看你这熊样!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泥巴!我叫你成天像条泥鳅!”
苏月苒在田埂上眨着杏眸,偷偷掩着嘴笑,乐得肩膀直抖。
苏小四他们见状,也没心思继续帮忙了。
苏老太爷站在田里,见自家孙子们也渐渐没了干劲,一个个不是追着跑,就是用泥巴捏“炸弹”往对方身上扔。
他干脆摆摆手:“算啦算啦,你们几个先回去,免得一会儿吹了风着凉。刚才还好好翻田呢,这会儿一个个全成了泥猴,把身上泥洗干净去!”
苏小四一听立马应声,仿佛得到赦免似的“噗嗤”一下拔脚往岸边跑,鞋都顾不上拎。
苏小五、小六也一溜烟跟着,顺便还把被夸得小尾巴翘天上的苏月苒也一起拖走。
他们哥几个可是清楚,要是让小柒继续下地,他们今天的风头算是全没了。
几个小家伙边笑边往家跑,脚上的泥巴甩得一路溅到田埂草叶上。
孩子们一走,田里就剩下苏老太爷和苏卫东,男人们重新握紧犁杆,专心把那几块地翻平。田埂上林秋棠看着天色,也回去灶屋烧饭,准备给忙活一上午的人做顿热乎的。
老苏家的水田不多,可这些活可一点都不轻松。
家里男人们分工明确,重活累活全包下来,女人们帮着递个犁、赶赶牛就算尽了力,他们也舍不得家里的女人太过劳累了。
剩下的活,就交给苏老太爷和苏卫东父子了。
苏老太太看孙女和小孙子们都回来了,干脆赶他们去院子外的井边先洗干净。
午饭热气腾腾地端上来,孩子们吃得香,边嚼边叽叽喳喳地回忆今天的“战绩”,一会儿夸小柒“力气大”,一会儿嫌小五“犁沟歪”,笑得院子热闹不已。
谁知道下午不到两点,苏月苒白天那一手“翻田战绩”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全村。
“听说没,老苏家小柒今天下田犁地了!”
“才这么小的娃啊,真不容易。”
“小柒下田翻地,还翻得板板整整!”
“才这么点儿大,力气可不小咧!”
“脸还干干净净的,真是个福气丫头啊!”
而这一天,刘铁娃可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同样有几个跟苏月苒差不多年纪的小崽子,也在回家后被自家阿妈按着骂。
傍晚,村子里三五户人家相继响起了“教育孩子”的惨叫声,夹杂着妇人的数落声和男人们忍笑的咳嗽声,连狗都被吓得缩回窝里不敢叫,隔得老远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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