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就站在那里。
黑发因奔走而微微散乱,汗还未干,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可正是这副模样,比任何怒容都更让人感到窒息。他背着光,光线从他身后斜照进来,脚步沉稳,像一块冰冷沉重的铁块砸进了这间教室。
整间教室,瞬间噤若寒蝉。
“莉莉呢?”
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哑,却如同钝刀切肉,沉重、缓慢,一点点切开空气。那语气中没有愤怒,也没有质问,冷得像是从深井里抽出的水,滴在每个人的骨缝里。
空气像被压了一层厚膜。
角落里,有人悄悄吸气,有人下意识拽了拽同桌的袖子,也有人低声开始议论:
“谁是莉莉?”
“艾什莉吧?我听老师点过名。”
“那他是谁?”
“不知道,好像是她哥……长得挺像的。”
“就是那个……小乞丐的哥哥?”
没人敢把这些话说得太响,但那声音就像藏不住的霉味,在空气里飘荡,越捂越浓。
“土是挺土的,确实是一家子。”
“可他长得真帅啊……”
“帅有什么用?穿成那样,跟捡破烂的似的,还敢来找事?”
贾斯丁紧随其后走进了教室,肩膀上搭着那只旧书包,背带早已褪色。他脸上带着一丝不自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围那群还在窃窃私语的同学。
他不是安迪那样的人,不习惯用冷峻压场。可此时此刻,他站在安迪身后,不言不语,却像一道静默的墙,哪怕薄,也足够表明立场。
他没问安迪为什么闯进来,也没打算问。他只是知道,在这个时刻,有些人必须站出来,哪怕只是站着。
而教室靠窗那几位女生笑了出来,笑得张扬又刻意,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不怕事、不怕人。
“哟,来找妹妹啊?真感人哦~”
“你知道她被多少人讨厌吗?”
“她不说话就算了,还总装可怜。”
“整天一副‘我全世界最惨’的样子,谁爱搭理她啊?跟个婊子一样——”
语气带着刻意的拉长和嘲讽,像在扔垃圾一样扔出一个词,又像是故意试探安迪会不会爆炸。
但没有人制止。
没有老师在场,教室的窗户紧闭着,阳光照进来很暖,照不到人的心里。校园的喧闹隔着玻璃传不过来,这里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封闭而阴冷。而他们,仿佛正举行一场盛大的集体排斥仪式。
今天,他们选择的对象,是艾什莉。
就在这时——
门口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莉莉站在那里,肩膀微颤,一只手搭在门框上,像是要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那个已经磨出线头的旧书包。
光线打在她身上,她却像是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整个人被那层灰包裹着。
她听见了刚才的每一句话。
那些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腔调、熟悉的语气——在无数个日子里,在厕所、在操场边、在走廊阴影下,她都听过。
她没哭,也没开口。
只是站着,像一个被风吹得将倒的稻草人,低着头,手指紧紧攥住书包带,指节苍白到发青,像极了被冻伤的伤口。
安迪转过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什么也没说。但她的眼神从他身上掠过时,却像在风暴中看到了一处港口,一处她只属于她的庇护所。
他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穿过教室的。
只知道那一道沉默的身影掠过讲台、绕过课桌,直直地朝那些还没笑完的女生走去,像一阵风将死气卷起。
教室里的空气骤然紧绷。
身高差和那股莫名的压迫感像层无形的罩子,猛地扣下来。那几个女生脸上的笑容停滞在一半,仿佛被强行按下暂停键。
“你想干什么?”
带头的那个女生试图用语言扞卫气势,声音却不自觉发虚。
安迪没有回答。
他站定,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深到可怖的冷静。
“刚才那句‘婊子’,是你骂的吧?”他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清,却每个字都清晰如刀。
“你再说一遍。”
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嘴唇张了张,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就像被冰水泼了满头。那不是威胁,也不是控诉,而是一种无法逃脱的注视。仿佛在这个男孩面前,任何语言都会碎成渣滓。
贾斯丁连忙上前一步,拉住安迪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
“冷静点。你要是真动手了,她们就真的赢了。”
安迪没动。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看向教室里其他人,目光一一扫过。
“再让我听见你们欺负她。”
他语调平平,却带着沉沉的重量。
“…你们谁也别想安生地过完这个学期。”
这一句话,像钉子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脑子里。
沉默迅速弥漫开,像潮水倒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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