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的香气混合着酱油与酒精的辛辣气味,在狭小的日料店里悄然弥漫,缭绕于横梁、布帘与陈旧的木质吧台之间。
秋天的风透过门缝轻轻钻入,带着微冷的潮意,打在脖颈与袖口,却意外地不让人感到不适,反而像是某种潜藏的预兆,悄然拉紧空气中微妙的弦。
安德鲁坐在吧台最靠里的位置,身上风衣的衣角微微拢着,姿势看似慵懒,指尖却一直轻敲着茶杯边缘。
他的眼神沉静,却带着某种游移不定的警觉,始终停在面前那张有些泛黄的竹制菜单上。炭火的微光打在他下颌的线条上,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映得若有似无地冷。
“这里真的好吃。”艾什莉已经先开吃了,嘴角沾着一星半点的酱料,她啃着一串鸡肉丸,像只偷到蜜糖的小猫,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你,一开始脸绷得像要刺杀厨师似的,好像我把你拐进了什么陷阱。”
安德鲁没有转头,只是淡淡地回应:“我至今怀疑你提前踩点设好了。”
艾什莉“哼”了一声,戳了戳他手臂:“你就不能给我点浪漫幻想?比如‘在逃亡的路上,也有被命运安排的温柔’什么的。”
他终于抬起眼看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没救的精神病人:“幻想不适合我们,尤其是你。”
艾什莉并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眼尾弯弯地扫过他的侧脸:“你这人就是嘴硬。我吃了这么多次饭,还不就是因为你每次都故意点我爱吃的。”
“那是为了防止你在低血糖的时候攻击无辜路人。”
“啊哈,说得好像我真的会咬人一样。”
“你不咬人,但你会一直说话。”安德鲁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补刀。
艾什莉翻了个白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舔了舔唇角:“你吃得嘴边都是酱。”
安德鲁似乎一顿,刚要回嘴,却发现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他摇了摇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转开了视线。
就在这时,他忽然神色微变,原本轻松的面部线条绷紧了一点,眉头悄悄拧起,目光重新落回菜单封面上。
艾什莉注意到他的异样,刚夹起一串烤青椒便停在半空:“怎么了?是你点的牛舌太咸了?”
安德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菜单上那行烫金小字——
一鸟入魂。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那四个字,低声说:“这个店名……”
艾什莉愣了一下:“怎么?你听过?”
“我觉得……在哪里听过。”他语气低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警觉与不确定的紧张,“我们在烧掉那个地下工厂前,不是偷听到手术室里那几个医生在闲聊吗?”
她的神情也跟着一变。
“你是说——那次他们提到……‘等干完这一批,咱们去一鸟入魂喝一杯’?”她皱起眉,眼神瞬间锋利,“我记得,他们还说,是经理最爱去的地方。”
“嗯。”安德鲁目光落在吧台方向,像是在确认什么,“经理——也就是那个叫‘蝎子’的男人。”
艾什莉缓缓放下筷子,语气不再轻快:“这里……就是他的地盘?”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他沉声道,“那我们现在,就坐在蝎子最常来的地方吃烤鸡肉。”
空气仿佛突然凝结,两人下意识地压低了呼吸。
炭火依旧噼啪作响,酱油在温度作用下冒出细微的甜香,刚刚还略显悠闲的气氛,在此刻骤然染上一丝肃杀。
然后,门口的风铃被猛地推响。
“叮铃——!”
一个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动作粗鲁得像是要把门拆了。
他穿着皱巴巴的灰色风衣,头发已经花白不少,脸上满是疲惫与怒火。他一边用诺基亚手机和人通着电话,一边破口大骂:
“——烧就烧了!你们这群废物还等我回头开会?赶紧给我另找地方重建,实验体处理好了没有?!这条线不能断,一天也不能断!”
“一旦货品供应不上!你们全部给我当货品去!听明白没有!!!”
他走到吧台边重重地一坐,将手机“啪”地扣在桌面上,眼神阴沉,像一头刚从烈火中爬出来的野兽,满身都写着不好惹。
艾什莉下意识侧过脸,用余光扫过去。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在那个记忆片段里,在那校园的三人组中,其他人默认的核心。
那时的他要年轻十岁,头发整洁,笑容阴狠,眼神像一只毒蝎,阴冷又致命。
蝎子。
只不过如今,他老了。鬓角有了白发,眼下多了皱纹,整个人的气势比记忆中削弱不少。
可那双眼睛还没变——锐利、刻薄、带着随时能噬人的毒意。
安德鲁已经察觉到了,手指不动声色地从刀叉滑向外套的内袋,眼神冷了几度。
艾什莉低声开口:“是他。”
安德鲁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坐在昏黄灯光下,与那人隔着不到三张桌子。窗外风声骤起,门帘“哗啦”一声扬起,街道尽头传来某辆老旧卡车经过的引擎声,短暂地掩盖住了整个店内的动静。
然后,安德鲁忽然轻笑了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近乎愉快的调子,在这寂静中显得尤为突兀。
他低低地开口:“……中大奖了。”
艾什莉挑眉,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危险的笑。
“看来这顿饭的确物有所值。”
他们都明白,这顿饭不会吃得太久了——
但它,很可能会成为他们反击的第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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