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夜色深沉如墨。落雁集白日的喧嚣,在深夜的“鬼市”区域,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诡谲、粘稠的死寂,唯有远处零星几点鬼火般的幽绿磷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
木晓换上了一身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纯黑劲装(“百变衣”所化),兜帽压低,脸上蒙着特制的面巾,不仅遮掩了容貌,更能模糊神识的探查。他并未携带显眼的武器,只在袖中暗扣了几张品质颇佳的符箓,指缝间夹着一枚能瞬间激发小型“水镜幻阵”的阵盘,腰间“听澜佩”贴着皮肤,随时可以激发。修为则稳定在“隐息丹”伪装出的、毫不起眼的炼气五层。
他没有从“归云居”正门离开,而是悄无声息地翻过后院矮墙,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快速穿行。他没有走通往“往生钱庄”的寻常路径,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从“鬼市”更外围、更加荒僻的区域接近,途中几次变换方向,甚至故意留下几个指向不同岔路的微弱误导性痕迹,确保无人跟踪。
当他最终绕到“往生钱庄”所在的“断魂巷”后方,那片更加荒凉、只有几株枯死老柳的废弃区域时,已是子时三刻。
夜色下,第三棵枯柳扭曲的枝干如同鬼爪,在惨淡的星光下投出狰狞的影子。树下,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木晓没有立刻上前。他伏在数十丈外一处倒塌半边的残垣后,将神识与感知催发到极致,配合契约印记带来的、对混乱与恶意的敏锐洞察,仔细探查着枯柳周围,以及更远处的黑暗。
没有阵法波动的痕迹,也没有隐藏的人影气息。只有一股淡淡的、与这片废弃区域格格不入的、极其微弱的、混合了陈旧墨香、尘土与一丝……极其淡薄的、类似“叶”记木牌上那种温润生机感的奇异气息,萦绕在枯柳附近。
对方还没到?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木晓耐心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愈发深沉。就在他心中疑窦渐生,准备先悄然退走之际——
枯柳下的地面上,那片看似与周围毫无二致的、铺着枯叶与碎石的阴影,忽然如同水波般,极其轻微地荡漾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模糊、透明、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自那荡漾的阴影中心,缓缓“浮”了上来,由虚化实。来人同样一身不起眼的灰色旧袍,身形不高,略显瘦削,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纹饰的纯白色、仿佛人皮般贴合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平静、清澈,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沧桑与智慧的眼眸。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枯柳下,仿佛已在那里站了千年。没有强大的灵压,没有慑人的气势,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洞察人心、却又带着一丝疏离的淡然。
木晓心中一凛。好高明的隐匿与“土遁”之术!若非他感知敏锐,且契约印记对“秩序”之外的特殊能量波动异常敏感,几乎无法察觉对方的出现。此人的修为……木晓看不透,但绝对远超炼气,至少是筑基,甚至可能更高!而且,其身上那股淡薄的、与“叶”记木牌同源的生机感,让他心中稍定。这应该就是“叶”记背后的人了,至少是其中之一。
对方现身,且并无恶意流露。木晓不再犹豫,从藏身处走出,步履平稳地来到枯柳下,在距离对方三丈外停下。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也足以清晰交谈。
“墨尘,见过前辈。”木晓拱手,声音透过面巾,略显低沉。
白面具人微微颔首,目光透过面具的眼孔,平静地落在木晓身上,尤其是在他右手手背的位置(尽管被衣袖遮掩)和腰间微微鼓起的、放置“叶”字木牌的地方,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并无压迫感,却让木晓有种被瞬间看穿了一部分的错觉。
“木小友,不必多礼。”白面具人开口,声音是中性的、平和的,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年纪,如同山间清泉,潺潺流过,“深夜相邀,冒昧了。”
他直接点破了木晓的姓氏!木晓心中剧震,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沉默。对方能知晓“叶”记木牌,能看穿“墨尘”的伪装,甚至知道他真正的姓氏,显然掌握的信息远超他的预估。再否认,已无意义。
“前辈慧眼。不知前辈深夜相召,所为何事?”木晓索性坦然,但依旧保持着警惕。
“两件事。”白面具人语气依旧平淡,“其一,关于‘阴骨斋’。小友前日所为,用意尚可,但手段稚嫩,痕迹太重。‘幽泉’并非易与之辈,其麾下‘蚀犬’嗅觉灵敏,对‘阴火’、‘宁心’之物尤其敏感。你留下的饵,已被其嗅到。若非老朽及时出手,抹去了‘阴骨斋’掌柜关于你样貌气息的部分记忆,并施以‘忘忧散’,此刻寻上‘归云居’的,恐怕就不是老朽了。”
果然是“叶”记的人出手干预了!而且是以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方式——抹去记忆,下药!这等手段,绝非常人能为。这既是帮助,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威慑:我能帮你擦屁股,也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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