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那座静谧的大院书房内,灯火未熄。秦老爷子独自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他面前的平板电脑上,依旧定格着卫星传来的、东京那朵缓缓扩散的蘑菇云画面。
与指挥中心里那种官方层面的震惊和策略性焦虑不同,秦老爷子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深深惋惜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激赏的神情。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摇着头,竟然发出了一阵低沉而复杂的笑声,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感慨:
“呵呵……哈哈哈……这小子……真他娘的牛逼啊!一个人,一把不知道从哪搞来的超级炸弹,直接把那鬼地方送上了天!有种!太有种了!”
但笑声很快戛然而止,化为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那叹息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这么一个百年不遇的混世魔王,就这么……唉!”
他拿起手机,翻到了那个标注为“老鬼”的号码。犹豫了片刻,还是拨了出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的却不是往日的精神矍铄,而是一种极度疲惫、甚至带着嘶哑和浓重鼻音的声音,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情绪风暴。
“喂……老秦……”声音是唐渊的,却虚弱得像是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秦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收起了之前的感慨,语气变得凝重而关切:“老鬼头,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啊!
是不是……也看到新闻了?唉,我也想不通那孩子到底从哪弄来的家伙……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想不起来那小子像谁就别想了,人死不能复生,这孩子……估计是没了,节哀吧……”
他本想安慰老友,毕竟唐炎之事举国震惊,老友为此心情沉重也很正常。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叹息或附和,而是一阵压抑到了极致、最终彻底崩溃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与痛哭!
“哇——!!!老秦!老秦啊!!!”唐渊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绝望,“没了!没了啊!!那特么是我的大孙子啊!!是我唐渊找了十几年、以为早就没了的大孙子啊!!是擎宇和姜兰的命根子啊!!!”
“什么?!!”秦老爷子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中的烟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你……老鬼头!你再说一遍?!谁的大孙子?!唐炎的……唐炎他是……?!”
“DNA报告……十份!!我连夜让人做了十份加急的比对!!用尽了所有能找到的样本!!
”唐渊在电话那头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滔天的悲痛,“就是他!!唐炎!!就是我那苦命的大儿子擎宇当年丢失的孩子!!是我唐家的嫡长孙啊!!我们都以为他早就不在人世了……这刚……这刚有了点线索,有了希望……这……这怎么就……怎么就没了啊!!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了啊!!!”
轰——!!!
秦老爷子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唐炎!那个他第一眼就觉得莫名熟悉、让他心神不宁的年轻人!那个白手起家、技术惊世、性格刚烈如火的年轻人!竟然是老战友唐渊失踪了数十年、被唐家上下视为最大遗憾和痛楚的嫡长孙!是唐擎宇和姜兰夫妇思念成疾、几乎垮掉的精神支柱!
难怪!难怪自己觉得他眼熟!那眉宇间的倔强和锐气,那行事作风中隐藏的果决与担当,分明就是年轻时的唐擎宇和唐渊的翻版!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敢往那方面去想!毕竟,那孩子“失踪”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几乎绝望了!
“卧槽……”秦老爷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屁股跌坐回沙发,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了,“你的……你的大孙子……唐擎宇的孩子……这……这……”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悲痛和惋惜!如果之前只是对一个杰出人才的损失感到痛心,那么现在,这份痛楚瞬间增加了千倍、万倍!这是血脉的断裂,是战友家族无法弥补的巨殇!
电话那头,唐渊的哭声悲恸欲绝,一个曾经在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都面不改色的铁血老人,此刻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这哭声,让秦老爷子的心也如同被刀绞一般。
书房内陷入了死寂,只有电话里传来的压抑痛哭和秦老爷子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秦老爷子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地问道:“老唐……你……你打算怎么办?这件事……要告诉擎宇和姜兰吗?”
电话那头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如死灰的疲惫和绝望:“该说……终究是瞒不住的……兰儿的身体……本来就因为思念孩子垮了大半……擎宇这些年表面坚强,心里也苦……现在……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却是这样的结果……这让他们怎么受得了啊……唉!都是命啊……”
秦老爷子听着老友话语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鼻子一酸,差点也跟着落下泪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老唐,你先别彻底绝望!万一……万一那小子命大,没死呢?东京那么大,爆炸也不一定就在他身边!我们是不是……再想办法找找?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
唐渊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惨淡至极的苦笑,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认命:“唉……老秦,不用安慰我了……首长那边……已经做了决定了,不是吗?切割,否认……大局为重啊……现在就算他没死在爆炸里,东瀛那边掘地三尺也会把他找出来……他……他回不来了……我唐家……终究是没这个福分啊……”
电话两端,两位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老人,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最残酷的方式彻底掐灭。这份迟到了二十多年的认亲,尚未开始,便已天人永隔。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笼罩着两位老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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