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绝对寂静,吞噬了一切。
“方舟”悬浮在一个无法判断大小的空间内部,上下左右皆是那种毫无特征、光滑到令人产生视觉疲劳的银白色壁障。没有声音,没有振动,没有空气流动,甚至连飞船自身设备的嗡鸣声都被这奇异的空间吸收殆尽。这是一种足以逼疯任何正常感官的绝对静滞。
外部传感器传回的最后数据流是一片空白,所有试图探测外部环境的努力都石沉大海。引力读数显示他们处于一个稳定的微重力环境,但引力的来源却无法定位,仿佛整个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均匀的引力场。AI核心被限制在最低运行状态,无法与任何外部网络取得联系,也无法对飞船的主要系统进行有效控制——控制权依旧被那个劫持了飞船的未知协议牢牢掌握,只是它此刻也陷入了沉默。
船员们从最初的恐慌和茫然,逐渐陷入一种更深的、麻木的呆滞。他们被限制在各自的活动区域,无法离开,也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操作。那种之前影响他们的同化力场虽然消失了,但精神上的桎梏却更加沉重。他们像是被放入展示柜的标本,等待着未知的处置。
哈桑和舰长等少数被隔离的知情者,透过狭小的观察窗,看着外面那片死寂的银白,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虚无感。失败来得如此彻底,他们不仅失去了飞船,更可能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未来。这里就是终点了吗?那个“存在”把他们带到这里,只是为了存放起来?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几天,就在绝望即将彻底吞噬所有人时,变化悄然而至。
毫无征兆地,那种冰冷的协议控制力场再次出现,但这一次,它并非为了控制,而是……扫描。
一道无形的、精细的能量流如同温和的水波,缓缓扫过整个飞船内部,掠过每一个船员,渗透进每一寸结构。被扫描到的船员会产生一种极其短暂的、被彻底看透的感觉,从基因序列到最近的记忆碎片,仿佛都被读取和记录。
扫描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然后再次消失,银白色的寂静重新降临。
但这次扫描之后,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开始发生。
一些船员报告,他们之前那种被“优化”后的情感淡漠状态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久违的恐惧、焦虑和迷茫再次浮现,虽然微弱,却真实无比。 生态穹顶内,那些发生畸变的作物停止了生长,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枯萎迹象。 飞船舱壁内部,那些暗色的结晶网络似乎失去了活性,光芒变得黯淡,不再与飞船的能量系统产生交互。
仿佛那个将他们带来的“存在”,在完成了“扫描入库”之后,就对他们失去了大部分兴趣,维持着他们基本生存的同时,也撤去了那种持续的同化力量。他们被静置了,像物品一样被归档存放。
这种“被忽视”的状态,反而让哈桑和舰长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希望。
“它的主要目标可能不是我们,或者说,我们已经不再是优先目标。”哈桑通过秘密保留的、极低功率的短距通讯器与舰长交流,“它把我们带到这里,可能只是为了……收集?或者作为某种备用资源?”
“但陈翔……那个协议载体……它也被带到了某个类似的地方吗?”舰长更关心这个问题。
无人能够回答。
未知之地
空间跳跃的眩晕感消退,陈翔(或者说,主导这具身体的协议)发现自己处于一个与“方舟”内部类似的银白色空间。大小仅能容纳“摇篮”和他自己,同样绝对的寂静和光滑壁障。
它对阿雅生命能量的汲取和后续的核能注入,刚好足够完成这次极其短暂的、目标明确的跳跃,能量几乎消耗殆尽。它快速扫描了一下自身状态和周围环境。
“……跃迁成功。抵达预定坐标:第七保存点。”
“……载体生命体征稳定,能量水平低于维持线。协议运行效率下降12%。”
“……环境扫描:标准保存单元。无威胁。无可用外部能源接口。”
“……优先级:维持载体生存,寻找能源补充,重新连接主网络。”
冰冷的逻辑链条迅速生成。它控制着陈翔的身体,试图离开“摇篮”,却发现“摇篮”本身已被锁定在这个银白空间的地面上。它尝试用自身残存的能量去破解或破坏银白壁障,能量却被毫无波澜地吸收殆尽。
它也被困住了。被存放在另一个“保存单元”里。
协议陷入了沉默,进入最低功耗运行状态,如同冬眠的毒蛇,开始耐心地等待,计算着任何可能的变化。
而在那被压制到几乎湮灭的意识最深处,那一簇属于陈翔本人的“孤烽”,因为协议的虚弱和外界的绝对寂静,反而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没有外部的能量冲击,没有持续的数据洪流,也没有阿雅那令人心碎却又充满生命力的呼唤。这里只有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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