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陶碗裂开一道缝,傅诗淇猛地抬头。
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傍晚的凉气。她站在门口没动,耳朵微微动了动,听不到脚步声,也没闻到陌生气味。三个孩子已经进屋,南阳正把妹妹的小鞋子摆整齐。
她回身关上门,插上木栓,又顺手摸了下腰侧——那里本该别着匕首,现在空着。
意识海里,红色锦鲤晃了晃尾巴。
【刚才那道裂纹,是有人许愿害我?】她问。
【检测到强烈执念波动——非恶意,属单向情思残留,持续三刻钟后自然消散】
傅诗淇皱眉:“又是他?”
【是。最后一次触发记录:希望你能回头看他一眼】
她冷笑一声:“想得美。”转身走到灶台前,把裂了缝的碗拿起来看了看,直接扔进角落的陶堆里,“老娘做饭不靠回头,靠火候。”
她开始淘米,动作利落。锅盖掀开一条缝,热气冒出来,映在她脸上。夕颜跑过来抱住她腿,仰头说:“娘亲,我饿了。”
“马上就好。”傅诗淇揉了揉她的发,低声说,“今晚有红薯粥,还有腌萝卜丁。”
南阳站在桌边摆碗筷,忽然抬头:“娘,县令今天不会再来了吧?”
“我说了不让他来,他就得守规矩。”傅诗淇盛了一勺米下锅,“要是敢半夜翻墙,我不用打他,粪坑自己会吸人。”
峰峻立刻接话:“上次王二流子掉进去,三天都没洗干净头发。”
一家人笑起来。
外面天色全黑了,村道上安静下来。
——
县衙书房,烛火未熄。
裴文璟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几行字,墨迹未干,写的是“聘礼清单”:桂花糕十盒、粗布二十匹、田契三张、学堂扩建银五十两……
他盯着看了很久,最后提笔划掉,整张纸折成方形,放进抽屉最底层。
桌上还有一份文书,火漆封口,写着“婚书”二字。他伸手碰了下,又收回。
窗外传来更鼓声,三更了。
他起身走到柜前,打开暗格,取出一个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摞纸条,每张都写着不同内容:
“甜豆花加红糖,不加姜。”
“讨厌檀木味,闻着头疼。”
“每天寅时三刻起床,先喂孩子再烧水。”
“怕雷,但死不承认。”
“生气时会摸左臂旧伤。”
他一张张看完,轻轻合上匣子,放回原处。
然后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农政全书》,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素描,画的是个女人背影,穿着粗布短打,一手拎锅铲,一手牵孩子,头发松松挽着,肩头扛着锄头。
他盯着看了许久,吹灭蜡烛,回房躺下。
第二天清晨,县衙差役发现,大人没去早朝。
裴文璟在家写了告示,命人贴到村口、酒楼、布庄、药铺。
告示内容只有一条:
**即日起,明理学堂正式列入官学名录,每月拨纸笔三十套,炭笔二十根,讲台修缮银五两。**
落款是他亲笔签名,还盖了县令大印。
——
上午,傅诗淇正在学堂教“月”字。
南阳举手:“先生,这个字像不像晚上吃的饺子?”
“像。”傅诗淇点头,“你要是能把‘月’字写满十遍,今晚就能吃两个饺子。”
孩子们哄堂大笑,纷纷低头写字。
孙大嫂挎着红漆木匣路过,看见墙上的告示,愣了一下,赶紧凑近看。
“哎哟!”她拍大腿,“这县令总算办了件人事!”
她扭头就往傅家走,半路撞见李铁匠。
“老李!快去看!县衙发话了,学堂归官管了!以后娃们上学不花钱!”
李铁匠“嗯”了一声,继续打铁。火星四溅,他抬起独臂,用铁钳夹起一块烧红的铁条,冷不丁说了句:“她值得。”
孙大嫂一愣:“你说谁?”
“傅娘子。”李铁匠把铁条浸进水槽,白烟腾起,“一个女人,能把三个娃拉扯大,还能让全村娃识字,不容易。”
孙大嫂眼眶有点热:“是啊……从前都说她克夫,现在谁提这词,谁就是瞎了眼。”
两人一起往学堂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孩子们齐声念字的声音。
“人、口、日、月、明——”
孙大嫂站在窗下,没敢打扰,只悄悄抹了下眼角。
——
中午,裴文璟骑马进了村。
他没穿月白长衫,换了一身青灰布衣,腰间也没挂玉算盘,只背了个布包袱。
傅诗淇正在厨房切菜,听到狗叫,探头一看,差点把手里的刀甩出去。
“他又来了?”
南阳放下书跑出来:“娘,县令在学堂门口站着呢,不说话,也不走。”
傅诗淇擦了擦手,抄起锅铲就往外走。
她走到学堂门口,裴文璟正低头看着红榜,上面记着二十多个孩子的名字。
“你来干什么?”她问。
裴文璟转过身,脸色平静:“来看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