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昊在ICU观察了二十四小时后,体温终于稳定下来,惊厥没有再次发作,转入了普通病房。医生诊断是急性病毒性感染引发的高热惊厥,需要继续住院治疗几天。孩子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至少,暂时脱离了危险。
林骁悬着的心,稍稍落回实处一点。他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看着儿子因为输液而略显浮肿的小手,心疼无以复加。岳母带着晓晓来医院短暂探望过一次,晓晓看到弟弟身上插着管子,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抓着林骁的衣角,不敢靠近。
生活的重心,在短短几十个小时内,被彻底颠覆。公司、项目、周经理、赵志鹏……所有这些,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被隔离在医院这堵白色的墙壁之外。
然而,现实从不因个人的悲剧而停下它的脚步。
这天下午,林骁正用小勺子一点点给醒来的昊昊喂水,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人事部的主管,姓张,一位总是面无表情的中年女性。另一个,是设计部的经理周韬。
林骁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周韬的脸色依旧没什么温度,他看了一眼病床上虚弱的昊昊,目光最后落在林骁身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林骁,出来一下,有点事情和你谈。”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林骁默默放下水杯,给昊昊掖了掖被角,低声说:“爸爸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昊昊睁着黑沉沉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重。
张主管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林骁面前。白色的A4纸上,加粗的黑体标题异常刺眼——
《员工解聘通知书》
林骁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铅字:
“……鉴于林骁员工近期多次无故迟到、早退,严重违反公司考勤制度……且在‘云顶’等重要项目工作中屡次出现重大疏漏,未能按时完成工作任务,造成项目进度延误……经多次谈话提醒及签署《员工改进计划书》后,仍无改善……尤其于X月X日晚,未经批准擅自离岗,并损坏公司财物(指摔碎的手机,公司财产),态度恶劣……基于以上事实,公司经研究决定,即日起解除与您的劳动合同……”
后面的赔偿金结算、工作交接等条款,林骁已经看不清了。
那些罗列的“罪状”,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尊严剥蚀得干干净净。他知道赵志鹏和周韬会借此发挥,却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彻底,如此不留情面。
“无故迟到早退……”他想起每一个兵荒马乱的清晨。
“重大疏漏……”他想起赵志鹏甩过来的锅。
“擅自离岗……”他想起儿子在怀里抽搐的惨状。
“损坏公司财物……”他想起那部被他砸碎的手机,那绝望的怒吼。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忍耐,所有的迫不得已,在这份冰冷的文件面前,都被简化成了冷冰冰的、无可辩驳的“罪证”。
周韬看着他,语气平淡地补充:“根据《劳动合同法》相关规定,因你严重违反规章制度,公司决定单方面解除合同,不予支付经济补偿金。你本月工资及项目奖金会扣除相应损失后,结算到你的账户。请于三个工作日内,回公司办理离职手续并清理个人物品。”
不予支付经济补偿金。
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掐灭。
林骁捏着那份薄薄的通知书,纸张的边缘几乎要被他攥破。他没有争辩,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笼罩着他。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周韬和张主管,看向病房虚掩的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需要他守护的小生命。
然后,他转回视线,看向周韬,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知道了。”
没有质问,没有哀求,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这平静的反应,反而让周韬愣了一下。他或许预想了林骁的崩溃、争辩或者愤怒,却唯独没料到是这样死水般的沉寂。
张主管例行公事地又交代了几句关于社保公积金转移的事情,林骁只是默默听着,偶尔点一下头。
最后,两人离开了。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林骁独自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他低下头,再次看向那份解聘通知书。那不仅仅是一份失业通知,更像是一纸判决书,正式宣告了他过去那个“设计师林骁”人生的终结。
他失去了收入,失去了社会身份,失去了看似稳定的未来。
他缓缓地、慢慢地将那份通知书折起来,再折起来,直到它变成一个紧紧的、无法再折的方块,然后,塞进了裤子的口袋里。
那坚硬的棱角,硌在他的大腿上,带来清晰的痛感。
他转身,推开病房的门。
昊昊依旧安静地躺着,看到他进来,小小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林骁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抚摸着儿子依旧有些发烫的额头。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是又要下雨了。
他从一个抱着金饭碗、前途无量的设计师,变成了一个失业的、负债的、需要独自抚养两个年幼孩子的单亲爸爸。
前路,一片迷茫。
但他知道,他没有退路。
傍晚,岳母送来晚饭。林骁默默地吃着,味同嚼蜡。
岳母看着他憔悴不堪的样子和口袋里那隐约透出的纸张形状,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问,只是说:“骁骁,别怕,妈这里还有点积蓄……”
林骁打断了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荒凉的坚定:
“妈,不用。”
“我能扛。”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在这间充斥着药水味的病房里,立下了一个沉重的誓言。
他失去了一份工作。
但他必须撑起一个家。
为了病床上的昊昊,为了家里等待的晓晓,也为了……天上看着的那颗星星。
喜欢逆袭从带娃开始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逆袭从带娃开始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