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的石门无声滑开,光线涌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短暂的光痕。木十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并未进入,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瑟缩的身影。
是阿七。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布衣衫,但依旧显得空荡荡的,衬得他更加瘦骨嶙峋。原本沾满污垢的脸庞被清洗过,露出清秀却毫无血色的五官,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受惊的小鹿,充满了茫然、恐惧,以及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他双手紧紧抱在胸前,似乎怀里还揣着那本笔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低着头,不敢看室内的陈末,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会瘫软下去。
“陈先生,阿七带到。”木十七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孩子,进去吧,陈先生有话问你。”
阿七浑身一颤,抬起头,飞快地瞥了陈末一眼,又迅速低下,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嗯”声,脚步蹒跚地挪了进来。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木十七轻轻带上了石门,将空间留给两人。
石室内重归寂静。阿七站在门口,离陈末有数步之遥,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细微的啜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仿佛还沉浸在血堡那无尽的噩梦中,无法自拔。
陈末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没有催促,没有怜悯,也没有威压,就像在看一件需要仔细修复的古董。他能感受到少年体内混乱的气息、受损的心神,以及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这种创伤,非药石能轻易治愈。
他起身,走到石桌旁,拿起木十七早已备好的、一个温热的玉壶,倒了一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安神茶。然后,他走到阿七面前,将茶杯递了过去。
“喝点水。”陈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阿七猛地一颤,受惊般抬起头,看着递到面前的茶杯,又看向陈末平静无波的脸,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他犹豫着,颤抖着伸出手,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让他冰凉的手指有了一丝暖意。他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茶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安抚。
一杯茶喝完,阿七的颤抖似乎平息了一些,虽然依旧不敢直视陈末,但紧绷的身体放松了少许。
陈末没有回到座位,而是就站在他面前,声音放缓,问道:“还记得葛老吗?”
听到“葛老”两个字,阿七的身体剧烈一震,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用力点头,哽咽道:“记……记得……药师爷爷……是……是他救了俺……教俺认药……让俺……让俺有机会跑出来……”
“他临死前,除了这本笔记,还跟你说过什么吗?”陈末的目光落在阿七紧抱的双手上,“任何话,任何小事,都可能很重要。”
阿七的哭声更大了,断断续续地回忆着:“葛老……葛老说……黑窖……只是……只是一个小笼子……外面……外面有更大的笼子……‘他们’……在找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打开所有笼子的‘钥匙’……”
钥匙?陈末心中一动,这与笔记中“牧者”在寻找能“吃”掉世界的“钥匙”的说法对应上了。
“他还说……说‘钥匙’可能……可能藏在‘光找不到的地方’……在……在‘所有星星都掉下去’的深渊里……”阿七努力回忆着,话语凌乱,“他说……如果……如果有人能出去……一定要找到……找到‘逆着光长的种子’……那是……那是唯一能对抗‘钥匙’的东西……”
逆着光长的种子!逆光之种!葛老的描述更加形象!
“还有呢?”陈末追问,语气依旧平稳。
阿七皱紧眉头,痛苦地思索着:“还……还有……葛老有一次……偷偷配药……被黑金袍发现……打得好惨……他昏迷前……抓着俺的手……说……说‘血堡’的下面……不……不是石头……是活的……在跳……在吃……还说……‘影子’怕……怕一种……一种‘没有影子的火’……”
活的?在跳?在吃?是指“母巢”吗?“没有影子的火”?这又是什么?
阿七的记忆碎片化且充满恐惧色彩,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陈末的思路更加清晰。葛老在极端环境下,凭借药师的敏锐,似乎窥探到了“影衙”和“母巢”更深层的秘密。
“你做得很好。”陈末看着泣不成声的阿七,肯定地说道,“葛老没有白救你。你带出来的信息,很重要。”
阿七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陈末,眼中第一次有了一丝微弱的光彩,那是被认可的光芒。“真……真的吗?俺……俺没有白跑出来?”
“没有。”陈末的回答简短而有力。他顿了顿,换了个话题,试图分散阿七的注意力,减轻他的痛苦,“在黑窖里,除了试药,他们还让你做过什么?比如,辨认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听过什么奇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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